清明过后,苏州城的柳絮便乘着软风四处纷飞,沾得窗棂上、青石板缝里满是绒白。
周云溪坐在窗前,指尖捏着一封家书,信纸边角已被她摩挲得有些软。
那是父亲周显亲笔写来的,字里行间只说家中一切安好,让她在谢家安心度日。
“在想什么?”
谢浩楠从身后走来,手里端着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轻轻放在她手边的案几上。
他刚从府衙回来,藏青色的官袍还未来得及换下,袖口沾了些潮气。
周云溪抬眸看他,眼底藏着几分犹豫:“我想去江宁府看看父亲母亲。
自去年嫁过来,还没去看望过他们呢。”
谢浩楠闻言,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眉头微蹙却不是反对,只道:“该回去的,只是我最近抽不开身,不能亲自陪你。
江南春日多雨,路途难免颠簸,你一个人我又不放心。”
他转身唤来贴身亲卫秦风,叮嘱道:“你挑三个手脚利落的弟兄,既要懂些武艺,还得会点医术。
云溪身子娇,路上若有头疼脑热,也能应急。
再把那辆乌木车厢的马车收拾出来,铺两层软垫,备上她爱吃的松子糕和杏酪,明日一早就出。”
秦风躬身应下,周云溪看着谢浩楠细致的安排,心里暖得像揣了团炭火,轻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照应过来。”
“你是我的妻子,”
谢浩楠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微凉的指尖,“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况且,也该让岳父岳母看看,你在谢家过得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林婉清便带着丫鬟来了偏院。
她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锦盒,一进门就塞到周云溪怀里:“这是给你爹娘带的,你爹爱喝的黄山毛峰,我让管家挑了最好的雨前茶;你娘喜欢苏绣,我寻了块绣着‘松鹤延年’的绢帕,还有两盒胭脂,是苏州城‘凝香阁’的新货,颜色衬她。”
说着,林婉清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几件小儿的银饰:“还有你那两个侄子侄女,上次你提过他们快满周岁了,这长命锁和手镯,你替我带给他们。”
她拉着周云溪的手,细细叮嘱:“回家了多陪你娘说说话,她定是想你想得紧。
要是住得惯,就多待几日,不用急着回来。”
周云溪眼眶微红,点头应道:“娘放心,我都记着。”
马车缓缓驶出苏州城时,晨雾还未散尽。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兔毛软垫,案几上摆着书卷和谢浩楠特意让厨房做的松子糕,甜香混着书卷的墨气,让人心里安稳。
亲卫们骑着马跟在马车两侧,秦风走在最前,时不时回头确认车厢的动静。
行至半途,天忽然飘起了细雨,打在车篷上沙沙作响。
周云溪掀开一角车帘,见窗外的田埂上,农人正披着蓑衣插秧,青绿色的秧苗在雨雾里泛着嫩光。
秦风见她探头,勒住马凑近道:“少夫人,前面有个茶寮,咱们歇会儿避避雨吧?”
周云溪点头。
进了茶寮,秦风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又检查了车厢里的软垫是否受潮,确认无碍后才退到门外守着。
茶寮里的掌柜见是官家用的马车,也不敢怠慢,端来一碟刚蒸好的青团,笑着说:“这是今早新做的,姑娘尝尝鲜。”
周云溪咬了一口,清甜的艾草香在嘴里散开,倒让她想起小时候在京城,母亲总在春日里做青团,裹着豆沙馅,甜而不腻。
一路安稳,第三日午后便到了江宁府。
总兵府的朱漆大门巍峨矗立,门前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油亮。
侍卫见了周云溪的马车,忙不迭地往里通报:“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