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一丝暖意,拂过谢府西跨院的紫藤架,落了满地碎紫。
柳姨娘坐在窗前的梨花木椅上,手里绞着一方绣了半朵海棠的绢帕,眼神却黏在院外那棵抽了新绿的椿树上。
方才她打丫鬟去前院打听,丫鬟回来时压低了声音说,大少爷谢浩楠捎回了两大箱东西,不仅有给老爷谢承业的陈年普洱,还有给谢老夫人的苏州云锦,连带着府里下人们都分到了桂花糕和银锞子。
“哼,这般张扬。”
柳姨娘将绢帕往桌上一摔,瓷杯里的茶水晃出了圈涟漪。
她身边的大丫鬟青黛连忙上前,顺着她的话头道:“姨娘您别气,大少爷如今是得势,可咱们二少爷才是您身边的贴心人,将来谢家的东西,本就该有二少爷一份。”
这话算是说到了柳姨娘的心坎里。
她抬眼看向内室,谢安正歪在榻上,手里捧着本话本看得入神,脚边还散着几个剥了壳的栗子。
见儿子这般不上心的模样,柳姨娘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起身走到榻边,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娘,您这是做什么?”
谢安揉了揉眼睛,满脸不耐烦,“正看到紧要处呢。”
“看到紧要处?”
柳姨娘冷笑一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大哥在努力上进挣家业,林婉清母女穿金戴银,你倒好,整日躲在屋里看这些没用的闲书!
再这么下去,谢家的一切就都是你大哥的了,你连块像样的田产都捞不着!”
谢安这才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道:“可父亲不让我插手商行的事啊,去年我提过一嘴,还被他骂了一顿,说我心思不正。”
“那是你不会说!”
柳姨娘坐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语气软了下来,“你明日去书房找你父亲,就说你长大了,想为谢家出力,想跟着学习打理商行。
你得装出一副上进的样子,你父亲最吃这一套。
再说了,商行里有那么多老人,王掌柜、李掌柜哪个不是跟着你父亲多年的?你跟着他们学,还能学不会?就算出了错,有母亲在背后帮你兜着,怕什么?”
柳姨娘一边说,一边给谢安使眼色,手指还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背。
她知道谢安素来耳根软,又爱听些顺耳的话,只要把“为谢家出力”
“父亲会高兴”
这些话摆出来,再许个“母亲帮你”
的承诺,他十有八九会动心。
果然,谢安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他其实也早就眼馋谢浩楠荣誉加身,能在外头独当一面,只是之前被谢承业驳回过,心里多少有些打怵。
如今听柳姨娘这么一说,倒觉得这事也没那么难:反正有老人带,还有母亲撑腰,就算做不好,也不至于出大错。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那……那我明日就去跟父亲说。”
柳姨娘见他松口,脸上立刻堆起了笑,连忙吩咐青黛:“快去把少爷那件月白锦袍找出来,再备些热水,让少爷好好洗漱一番,明日好精神些去见老爷。”
第二天一早,谢安换上了新浆洗的锦袍,头也梳得一丝不苟,跟着小厮往书房去。
书房里,谢承业正埋在一堆账本里,案头的烛火还没熄,显然是早起就开始忙了。
谢安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父亲。”
谢承业抬起头,看到是他,手里翻账本的动作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有事?”
“儿子……儿子是来跟父亲说,想为谢家出力。”
谢安攥了攥衣角,把柳姨娘教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如今大哥在衙门忙活,父亲您一个人打理家里的商行也辛苦,儿子想跟着去商行学习,从基础做起,帮您分担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