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谢承业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这些事他不是不记得,只是当初总觉得是家宅小事,要么被柳氏的花言巧语蒙混过去,要么便以“男人当以事业为重”
为由,刻意忽略了林婉清眼底的委屈。
如今被她这般平静地提起,那些被他遗忘在时光里的细节,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
“我不是没等过。”
林婉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眼神清澈得能映出他此刻的狼狈,“我等你看清柳氏的真面目,等你护着我和孩子们,等这个家能有片刻的安稳。
可我等了十几年,从青丝等到鬓角染了霜,终究是等不来。”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绣绷上光滑的绸缎,那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底气:“如今浩楠娶了云溪,小两口过得安稳,他也能独当一面了;语儿,妍儿和玥儿也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我守了半辈子的‘谢家夫人’这个身份,也该卸下了。”
“可你离开谢家,能去哪里?”
谢承业急声道,“女子独自生活有多难,你难道不清楚?就算有婉清阁,可外头的风言风语……”
“婉清阁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物。”
林婉清打断他,语气里终于多了几分笃定,“我创办它,就是想着万一哪天在谢家待不下去了,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如今苏州绣坊里有二十多个绣娘,还有京城的婉清阁,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每月的进项足够我和女儿们过上安稳日子。
至于风言风语,比起在谢家日日面对的算计和猜忌,那些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一阵秋风拂过,带着远处婉清阁方向的淡淡桂花香。
她望着那座在秋阳下显得格外雅致的小楼,眼底终于染上了几分暖意:“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产业,也不是什么管家权,而是一份安稳自在的日子。
不用看人脸色,不用为了孩子们委曲求全,能安安稳稳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能说上话的人待在一起。”
谢承业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心里突然一沉。
他知道,林婉清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从前她就算受了委屈,眼底也总有一丝对这个家的牵挂,可现在,那丝牵挂没了,只剩下对未来的笃定。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能给她产业,给她管家权,却给不了她想要的自在和安稳,更给不了她那些被辜负的岁月里,最需要的陪伴和信任。
最终,他只是颓然地后退了一步,重重地坐在了旁边的梨花木椅上。
椅子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像是在替他诉说着满心的悔恨。
他抬手按了按胀的太阳穴,那些被他忽略的过往碎片在脑海里翻涌——柳氏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时,他若能多问一句林婉清的想法;林婉清深夜独自照料孩子时,他若能多陪在她身边片刻;她偶尔提及想做些自己的事时,他若能少些“妇人当家不务正业”
的偏见……或许,他们之间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他能做的,不过是用这些迟来的补偿,试图挽回一个早已破碎的局面,却连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