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坡的晨光总算爬满了仓库的墙面,可那点暖光落在陈老五身上,却没让他觉得半分热乎。
他蹲在仓库门口的石阶上,后背佝偻着,像被抽走了骨头,手里死死攥着那个空酒瓶子——瓶身还沾着昨晚的酒渍,被他的手汗浸得潮,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仓库里传来社员们搬红豆的动静,“沙沙”
的麻袋摩擦声,混着老周跟三秒低声商量的话语,像无数根细针,扎得陈老五耳朵鸣。
他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解放鞋鞋尖,眼前总晃着那袋破了洞的红豆——暗褐色的潮豆结成块,鼠粪混在里面,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碎豆,每一粒都像在跟他算账。
“都怪我……都怪我这张嘴,这破酒瘾!”
他又开始嘟囔,声音哑,带着哭腔,眼泪早把眼角的皱纹泡得皱,“三秒那么信我,让我守最金贵的种子豆,我倒好,喝了酒就睡死过去,连门都没关严……”
他想起昨天下午,三秒领着他看仓库时,特意从麻袋里抓了把红豆给他看——那豆子颗颗饱满,红得亮,像撒了把碎玛瑙。
“老五,这是留着明年开春种的,咱们合作社明年想扩种两亩红豆,全指望这些种子了。”
三秒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当时他拍着胸脯保证“绝不出岔子”
的模样,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脸上烧得慌。
“要是明年种不上红豆,社员们的补贴少了,我可咋赔啊……”
陈老五越想越怕,手一使劲,“啪”
地把手里的空酒瓶往地上摔去。
玻璃瓶子撞在石阶上,瞬间碎成好几块,尖碴子溅到旁边的玉米地里,惊飞了两只啄食的麻雀。
他这一下动静不小,仓库里的人都停了手。
三秒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头埋得更低的陈老五,眉头皱了皱,却没立刻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一块没那么尖的玻璃碴,扔到旁边的铁桶里。
社员们也跟着围了过来,男人们扛着锄头站在后面,女人们手里还攥着刚用来扫豆子的笤帚,没人开口指责,可脸上的愁容藏不住——望海坡的土地偏沙,种红豆收成最好,可红豆种子金贵,往年都是托人从山外的种子站捎回来,今年合作社自己留种,本以为能省笔钱,这下倒好,半袋种子没了,再找替补的,不光得花钱,还不一定能赶上明年开春播种。
“老五,你也别太自责了。”
终于,负责记工分的王婶先开了口,她手里的笤帚往地上戳了戳,“事都出了,再怪自己也没用,先想办法补才是正经。”
“补?咋补啊?”
陈老五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这种子豆不是普通红豆,山外种子站一年就进两回货,现在这时候去买,人家说不定都卖完了!
就算能买到,来回山路得走三天,还得花钱……我家那点谷子,抵了损失也不够买种子的啊!”
他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声音越来越大:“我咋就这么没用啊!
年轻时候看谷仓,让野猪拱了玉米;现在守仓库,又让老鼠咬了种子!
我就是个扫把星,净给合作社添乱!”
站在后面的老周听不下去了,往前迈了两步,拍了拍陈老五的肩膀:“老五,别胡说!
年轻时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那次你也把自家的玉米拿出来补了。
这次也一样,咱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种子的,你别自己钻牛角尖。”
“咋找啊?”
陈老五甩开老周的手,语气里满是绝望,“望海坡就咱们一个合作社,其他村的种子都不够自己用,谁能匀给咱们?山外那么远,又不知道种子站还有没有货……”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