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跟人一样,有骨头有肉。
那土纹就是地的骨头,你得顺着它来,不能硬拗。
你太爷爷年轻时候,也想把坡地推平,雇了两个长工,用锄头刨了三天,刚刨出块平地,下了场暴雨,土全冲进河里,连带着把咱家半亩水田都淹了。
你太爷爷蹲在坡上哭了一天,从那以后,就学会顺着坡地的性子来了。”
三秒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带着他来这坡地。
春天的时候,爷爷会用锄头顺着坡势开沟,沟里撒上豆子,埂上点玉米。
夏天暴雨过后,别家的坡地被冲得坑坑洼洼,咱家的坡地却好好的,沟里积着水,玉米苗喝得饱饱的,叶子绿得亮。
那时候他还小,蹲在沟边看蚂蚁搬家,爷爷就坐在埂上抽烟,说这地有灵性,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粮食。
可现在不一样了。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谁家不是想着法儿多打粮食?推土机、收割机、地膜、化肥,哪样不是新鲜玩意儿?就爷爷,还守着那些老规矩,像守着件霉的旧棉袄。
“爷,时代变了。”
三秒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你那老法子太慢,也打不了多少粮食。
我这推土机一天就能推平,种上玉米,秋后准能多收。”
“多收?”
爷爷也站了起来,竹片往地上一戳,“你小子要是敢动这地,我就死在这儿!”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三秒心上,他愣了愣,看着爷爷眼里的光,那光里有火,有气,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像这坡地深处藏着的水,幽深得很。
“爷,你这是干啥?”
三秒的声音软了些,“不就是块坡地吗?犯得着动这么大气?”
“犯得着?”
爷爷的声音颤,他往坡上走了两步,指着那些竹片划的线,“这不是块普通的地!
你太爷爷埋在这儿,你爷爷也埋在这儿!
当年修水库,迁坟的时候,我把他们的骨头渣子收了,埋在这坡地最上面,就想着让他们看着咱家的地,看着子孙后代有饭吃。
你现在要把这地推平,是想让他们死了都不安稳?”
三秒的脸唰地白了。
他从小就知道坡顶有座小土坟,爷爷每年清明都去烧纸,却从没告诉过他里面埋着啥。
他张了张嘴,想说啥,却没说出来,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
风又起来了,比刚才更急,卷着坡上的黄土,迷了人的眼。
爷爷的草帽被风吹得歪了歪,露出他额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像坡地上的土纹。
“三秒啊,”
爷爷的声音缓了些,带着些沙哑,“爷不是不让你弄,爷是怕你把地毁了。
这地跟人一样,得顺着性子来。
你太爷爷那辈,穷得叮当响,就靠着这坡地,养活着一家老小。
那时候没有推土机,没有化肥,就凭着一双手,顺着坡地的纹路开沟、种庄稼,不也过来了?”
他蹲下去,用手捧起一捧土,土从指缝里漏下去,簌簌地响。
“这土是活的,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东西。
你要是硬来,它就给你撂挑子。
去年村西头的老李家,把坡地推平了种西瓜,结果一场雨,土全冲了,瓜苗死了一半,剩下的也结不出好瓜,白忙活了一年。”
三秒想起老李家去年的光景,确实挺惨的。
他当时还觉得是老李运气不好,没选好种子,现在听爷爷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鼓。
“可……可邻村老王家不是没事吗?”
他还想争两句。
“老王家那地,底下是石头底子,渗水性好。
咱这地底下是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