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在槐树下摆桌,吃凉面配槐花酱!”表哥也跟着笑:“我带了城里的冰格,下午冻点槐花冰,就着凉面吃,爽利!”
午后的太阳正烈,老槐树下的荫凉却浓得化不开。我们搬了竹椅坐在树下,桌上摆着绿豆汤和刚冻好的槐花冰——冰块里冻着几朵完整的槐花,透亮的白里透着点绿,咬一口,冰碴里裹着槐花香,凉丝丝的甜。小侄子抱着画夹,学着城里亲家的样子画老槐树,笔触歪歪扭扭,却把满树的绿叶子画得像团云,枝桠间还画了两只小木雁,翅膀上歪歪扭扭写着“夏天好”。
“等秋天,”父亲喝着绿豆汤,望着树上的叶子,“咱们还在这儿等大雁,到时候槐叶又该落了,张叔再去河沟捞螃蟹,我提前酿好米酒,咱们还像去年那样,围着桌子看雁南飞。”城里亲家点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桌上的槐花冰:“到时候我把‘夏荫图’带来,再画‘秋送图’的新稿,让这墙上的四季,跟着咱们的日子慢慢长。”
傍晚时分,槐树下摆开了小桌,凉面上浇着母亲做的槐花酱,甜香混着酱香,勾得人胃口大开。张叔煮了玉米和毛豆,摆在桌边,还端来一碟槐花糕,是用新磨的面粉做的,比春天的更松软。小侄子捧着碗凉面,蹲在老槐树下吃,忽然指着树杈喊:“你们看!有小鸟在木雁旁边筑巢呢!”我们抬头望去,果然见两只麻雀在枝桠间蹦跶,嘴里叼着细草,像是要在小木雁旁搭窝。
“这是把木雁当成伴儿了,”母亲笑着说,“也好,夏天有小鸟陪着木雁,不孤单。”城里亲家拿起画笔,在画夹上飞快地勾了几笔——槐树下的小桌上摆着凉面,树杈间的小木雁旁多了个小小的鸟巢,几只麻雀在周围飞。“这就是‘夏荫图’的开头,”他举着画夹给我们看,“等秋天画完,咱们的四季图就齐了,以后每年都添点新东西,比如小侄子长高了,比如树上又多了个鸟巢,日子长什么样,画就长什么样。”
暮色渐沉,槐树叶在风里沙沙响,像在跟桌上的碗筷声和我们的笑声应和。墙上的三幅画被堂屋的灯光照着,画里的四季仿佛活了过来——落的叶、守的冬、归的雁,都连着眼前的夏荫、身边的亲人。我望着满树的绿叶子,望着墙上的画,忽然懂得,这“盼雁”从不是为了等某个特定的时刻,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守里,把每个季节都过成了有盼头的日子。
就像老槐树的叶子落了又绿,小木雁挂了又新,亲人聚了又盼,这日子里的暖,从不是转瞬即逝的热闹,而是藏在槐叶、雁鸣、画纸和烟火里的绵长——夏天有荫凉,秋天有雁声,冬天有炭火,春天有花开,而我们,就在这四季的轮回里,守着老槐树,守着彼此,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岁岁年年都值得期待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