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镜司大堂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丞相王德庸那句轻飘飘的“就在悬镜司住下吧”,像一道无形的圣旨,将左都御史张承和他身后那群年轻气盛的言官,变成了钉死在这里的“常驻监军”。
他们不再是来势汹汹的问罪者,而是变成了悬在悬镜司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每日正襟危坐,翻阅着那些永远也翻不完的卷宗,用最“合乎规矩”的方式,将整个悬镜司的行动能力彻底锁死。
大堂内,缇骑们个个脸色铁青,手按刀柄,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感觉,比跟北疆的蛮子真刀真枪地干一架还要憋屈。
“大人!这就是个死局!”赵恪在内堂急得像一头困兽,来回踱步,将地板踩得咚咚作响,“这帮酸儒摆明了就是要耗死我们!不如……不如我等上奏陛下,请她老人家圣裁!”
“请陛下圣裁?”
病榻上,裹着厚厚狐裘的徐恪闻言,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白得几乎透明。
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看着满脸焦急的赵恪,虚弱地摇了摇头。
“陛下要的是一把能解决问题的刀,不是一把总在喊着‘主人,我被卡住了’的钝刀。”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赵恪,望向大堂上那个正襟危坐、一脸正气的身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
“张大人,你们在这儿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徐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内堂,也传到了大堂上张承的耳朵里。
张承闻声,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反唇相讥。
徐恪却已由陆时搀扶着,缓缓走了出来。
他走到张承面前,将一张墨迹未干的纸,轻轻放在了对方的桌案上。
“本官这里,刚好有一桩‘疑似’动摇国本的大案,正需要各位‘清流’表率,来为我们悬镜司的行动,做一个‘公正’的见证。”
张承低头看去,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关于临江船行与北疆铁料异常资金往来之初步报告”。
“徐指挥使,你这是何意?”张承的眼中充满了警惕。
“没什么意思。”徐恪坦然地坐到了他的对面,仿佛不是在跟一个政敌说话,而是在与一位同僚商议公事,“本官怀疑,临江船行涉嫌资敌,甚至通逆。但你也知道,我们悬镜司行事,向来被诟病手段酷烈,证据或有瑕疵。若我单独查办,事后必有人弹劾我罗织罪名,构陷忠良。”
这番话说得是光明磊落,甚至带着几分“自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