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烫手那一下,萌萌才信火没死。
可真正让他指尖发颤的,是城南旧书市这本泛黄图集。
书脊裂开,边角卷曲,封面用红笔潦草地写着“供热系统·1978修订版”,字迹早已褪成暗褐色,像一道陈年血痕。
他蹲在书摊前,指尖掠过一排排泛着霉味的旧书,最终停在这册不起眼的册子上——仿佛有股无形的引力,拽着他往下翻。
附录页第三张,一张废弃管线剖面图静静地躺在纸面中央。
线条粗粝,标注模糊,但右下角一行铅笔小字却清晰得刺目:北纬32.7度,东经113.4度,热峰三处,饭点必经。
那是母亲送饭的路线。
当年她骑着老旧自行车,穿过风雪,把热腾腾的饭盒送到他在工地值班的小屋。
她说:“这条路我走了十年,哪段管子漏气、哪块地砖鼓包,我都记得。”可没人信一个清洁工懂热力学,直到她病倒那天,在病床上断续念叨的,仍是“北巷拐角第三口井,温度比别处高七度”。
如今,这串坐标竟被人悄悄标出——不是官方记录,不是技术文档,而是一道私人印记,像一封埋藏了多年的信,终于等到了拆封的人。
萌萌没说话,只将图集夹进工具包,转身离开。
当晚十一点,他跨上那辆锈迹斑斑的山地车,头灯切开夜色,沿着坐标逐一核查。
第一处,老纺织厂后巷;第二处,工人新村B区地下通道;第三处,废弃泵站东侧检修井。
三地相距甚远,却都位于原管网末梢,按理说主网停运后应彻底冷却。
可当他撬开第三口井盖,热浪扑面而来。
红外测温仪显示:管道接口处恒温38.6℃,与人体体温几乎一致。
更诡异的是,井壁内侧凝结着薄霜,却排列成不规则波纹,像是被某种频率持续震动过。
他沉默片刻,从背包掏出随身刻刀,在井盖内侧缓缓刻下两个字——别修。
第二天清晨,送奶工老李推着三轮车路过,忽然闻到一股暖意。
他低头一看,井口正蒸腾着淡淡白雾,雾气升腾中,竟凝成一行歪斜小字:
“今天穿厚点。”
老李愣住,随即笑了。
他拧开保温杯,对着井口大声回了一句:“知道啦,妈!”
话音落下的瞬间,雾气微微一颤,像是回应。
从此,每天凌晨五点前后,总有居民提着热粥、姜茶或刚烤好的馒头,默默来到井口“回话”。
有人诉苦,有人报平安,有人只是轻声说一句:“我想你了。”井口霜花越积越厚,层层叠叠,宛如一层会呼吸的壳,夜里泛着微光,白天则静静融化,滴水成音。
没人拍照,没人直播,甚至没人提起。
但这条街的冬天,再没那么冷。
程远是在第七天路过那片拆迁废墟的。
碎砖围成一个小方坑,几个孩子蹲在里面摆弄枯枝。
他驻足问:“烧什么?”
男孩抬头,眼睛亮得惊人:“老师说‘灰语亭’是让人说话的地方。我们没地方写信,就烧给天听。”
当晚风雨交加。
火焰一次次燃起,又被雨水浇灭。
孩子们走了,只剩下一堆湿透的木炭。
可就在午夜,一道微弱火苗再度窜起,摇曳如心跳。
程远默默走过去,蹲在坑边,从怀里取出那片曾贴地发热的瓷片,轻轻埋入灰烬深处。
火,终究熄了。
第三日清晨,晨练老人路过,忽然停步。
灰烬未散,却分明排列成一行小字:
“谢谢你们记得我。”
字迹模糊,却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酸。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