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灼烤着陇右大地,无名军镇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匍匐在干涸的河床与荒芜的田埂之间。
风卷起黄土,给本就灰败的屋舍、营房蒙上一层更深的颓唐。
与此地的贫瘠相反的赵家庄园。
高逾两丈的青砖院墙,蜿蜒包围着数十亩良田沃土,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在日照下闪着暗沉的光。
门内,亭台楼阁错落,回廊蜿蜒,引来的活水在园中汇聚成池,几尾锦鲤在荷影间游弋。
暖阁内。
赵乡绅斜倚在胡床软垫上,肥胖的身躯将上好的蜀锦圆领袍撑得紧绷。
他年约五旬,面团团的脸上,一双细眼被肥肉挤得几乎只剩缝隙。
一名身着轻纱,体态风流的小妾正将剥好的葡萄喂入他口中,另一名则跪坐在旁,轻轻为他打着扇子。
丝竹声靡靡,歌姬的嗓音柔媚婉转。
“老爷,老爷!”
一个穿着体面家丁服色的汉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顾不上礼数,噗通跪倒在地。
赵乡坤的好兴致被打断,细眼一瞪,不满地哼了一声。
“慌什么,天塌了?”
家丁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
“是那个新来的李监军,他勒令我们两日内必须把私自堵塞的官渠疏通,还说…还说若是逾期不至,就要按《唐律》杖责老爷。!”
“啪!”
赵乡坤手中的玉杯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玉和酒液溅了一地。
歌姬乐工吓得噤声,小妾们也瑟缩着后退。
“李骁!”
赵乡坤猛地坐起身,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抖动。
“一个凉州来的弃子,胡姬生的杂种,也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他真以为顶着个监军副使的名头,就能为所欲为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
那三百亩水田是他赵家的命根子,靠着截流官渠水源,历年旱涝保收,产出足以支撑他大半个庄园的用度。
“老爷息怒。”
一个穿着绛紫色襦裙,头戴金簪的妇人从内室缓步走出,正是赵德贵的正妻王氏。
她面容刻薄,眼神精明,是凉州王氏的远房旁支。
“这李骁行事如此酷烈,分明是没把您,也没把我们王家的脸面放在眼里,若是此番退让,日后这军镇,还有我们赵家说话的份吗?”
王氏的话如同火上浇油。
赵德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对家丁厉声道。
“去,把庄里的管事、账房,还有护院头目都给我叫到正厅来!”
不多时,赵家正厅内,气氛凝重。
赵乡坤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他将李骁的命令复述一遍,末了咬牙切齿道。
“诸位都说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护院头目赵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率先抱拳道。
“老爷,那李骁不过带了百十个兵,咱们庄上能打的壮丁也有五六十,他若真敢动粗,咱们就杀了他。”
“糊涂!”
账房先生,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打断他。
“那是官,是皇帝任命的监军副使,你跟他动武,是想让老爷背上谋反的罪名吗?”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把咱家的田毁了去?”
赵魁不服。
赵妻子冷笑着开口。
“硬碰硬自然不行,但让他在这军镇待不下去的法子,多的是。”
她看向赵乡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