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日头刚爬到三竿高,西市旁的 “清风茶馆” 就已是人声鼎沸。这茶馆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去处,上下两层楼,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上还挂着铜铃,风一吹就 “叮叮当当” 响个不停。门口那块黑底金字的 “清风茶馆” 匾额,是前朝大书法家亲笔所题,笔力遒劲,吸引着往来行人的目光。
此刻,一楼大堂里已是座无虚席。茶客们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有穿着长衫、手摇折扇的秀才,他们聚在一起谈论着诗词歌赋;有穿着短打、腰间别着算盘的商人,正低声商议着生意;还有不少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夫,他们黝黑的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对听书的期待。八仙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茶点,瓜子、花生、酥糖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龙井的清香、碧螺春的醇厚,还夹杂着瓜子的焦香和酥糖的甜腻,交织成一股独特的气息。
说书人王二麻子站在戏台中央,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紧紧攥着块醒木,那醒木被他磨得油光锃亮。他脸上堆满了夸张的表情,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时不时还故意咳嗽两声,吸引大家的注意。
“啪!” 王二麻子猛地将醒木拍在桌上,清脆的响声瞬间压过了堂内的嘈杂,所有目光 “唰” 地一下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茶客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连嗑瓜子的都放慢了速度,等着他开讲。
“各位客官,今天咱们不说那刘关张桃园结义,也不讲那瓦岗寨英雄聚义,来讲段新鲜热辣的,就说那最近在长安城里风头正劲的贞观犁!” 王二麻子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台下的茶客,看到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情,心里暗暗得意。他昨天刚从张万贯的管家那里领了一贯钱,那钱沉甸甸的,揣在怀里让他心里踏实得很。管家说了,只要把贞观犁的名声搞臭,以后还有重赏,这钱来得可比平日里辛辛苦苦说书容易多了。
“那贞观犁,看着结实耐用,实则是突厥的奸计啊!” 王二麻子突然压低声音,身体向前倾斜,神秘兮兮地说,仿佛在透露什么天大的秘密。他的唾沫星子随着话语四处飞溅,落在前排茶客的茶碗里,那茶客皱了皱眉,却没敢作声。“据说啊,那铁是从突厥走私过来的,里面藏着西域巫师画的符咒,用够三年,符咒一显灵,就会让好好的土地变成盐碱地,到时候啊,种啥啥不长,连草都活不成!咱们关中这千里沃野,可就全毁了!”
“真的假的?”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惊呼,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农手里的粗瓷茶杯 “哐当” 一声撞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这老农刚从渭水边的村子来,家里有五亩地,正琢磨着秋收后买一具贞观犁,听这话,心里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激灵。
“可不是嘛!” 王二麻子见众人上钩,说得更起劲了,他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司农寺当差,专门管农具登记的,他偷偷告诉我,那李杰李大人,看着像个正人君子,其实早就被突厥人收买了!突厥人给了他一箱黄金,让他推广这贞观犁,就是为了祸乱咱们大唐的农桑!” 他说着,眼圈竟然红了,挤出几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想想吧,土地要是都成了盐碱地,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到时候,突厥人再举兵南下,咱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人宰割啊!”
台下的茶客们听得心惊肉跳,议论声像炸开了锅,嗡嗡作响。
“天哪,这也太吓人了!还好我没买!” 一个胖胖的商人拍着胸口,一脸庆幸。他原本打算给乡下的佃户们都换上新犁,现在看来,幸好还没动手。
“我说这新犁怎么这么神,一天能耕十亩地,原来是有问题啊!” 一个秀才摇着折扇,故作深沉地说,仿佛早就看透了其中的猫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