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的霞光漫过紫宸殿的窗纱,将案上叠放的奏章染成暖金色。
柴宗训攥着符太后的广袖,宫绦上的双鱼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方才在女辅营看到的场景还在眼前打转——苏眉藏在袖中的彩绳、林薇磨红的指尖、方巧巧说起弟弟时泛红的眼眶,桩桩件件都让他没法安心回宫读书。
“娘,姐姐们真的不愿回去。”
他仰着小脸,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急切,“春桃说,她娘已经给她寻了婆家,是个素未谋面的秀才,回去就要拜堂;还有阿桂,上次休沐回家被爹锁在屋里,还是偷偷翻窗跑回营的。
她们要是回了家,就再也不能修军械、帮百姓了。”
符太后正用银签挑着灯芯,闻言动作一顿。
她放下银签,转头看向儿子,见他额前碎沾着薄汗,眼里满是孺慕与恳求,倒让她想起先帝年轻时,为了减免灾区赋税,在朝堂上跟大臣们据理力争的模样。
只是那时先帝面对的是苛政,如今儿子面对的,是千百年来困住女子的规矩。
“宗训,”
她伸手替儿子擦去汗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沉稳,“女辅营本就是战时为补军械缺口设的,如今天下太平,拆分编入民生、后勤,已是变通之举。
若让她们长期留在军中,甚至‘在军中度过一生’,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谈?军中讲究纪律纲常,哪能容得这般随性?”
“可姐姐们不是随性!”
柴宗训急忙攥紧她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她们在营里比谁都用心——林薇为了认全弩箭型号,熬夜把册子抄了三遍;方巧巧修的箭杆,将士们说用着最顺手;苏眉还编了彩绳系在军械上,既好区分又好看。
她们只是不想被人逼着嫁人,想靠自己的手过日子,这怎么就错了?”
他越说越急,索性晃着符太后的衣袖,像往常要糖吃时那样撒起娇:“娘,我保证以后统一天下了,才给没结婚的姐姐们和将士们办爱情宴会!
到时候让陈内侍提前统计,愿意相中的就在一起,不愿意的还能留在营里。
这样既不扰军纪,又能让姐姐们安心,您就答应吧!”
符太后被他晃得无奈,却没立刻反驳。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宫装裙摆,绣着的缠枝莲纹细密规整,一如她从十六岁入宫起就守着的规矩——不能穿艳色,不能随意出宫,不能有“不该有的念想”
。
年轻时她也曾偷偷在枕套上绣过梅花,却被嬷嬷劝着拆了,说“太后当有太后的样子,岂能学民间女子做这些小家子气的活计”
。
如今儿子口中的姑娘们,不正是当年的自己吗?她们想守着工具、守着营生,不过是想守住一点“自己说了算”
的底气。
若连这点底气都要夺走,与当年劝她拆了梅花枕套的嬷嬷,又有什么区别?
“军中岂能做撮合姻缘的地方?”
她嘴上仍在反驳,语气却软了几分,“庆功宴是为嘉奖战功设的,若变成‘爱情宴会’,岂不失了庄重?你这些念头,到底是跟谁学的?”
“没人教我!”
柴宗训仰头望着她,眼里闪着水光,“我只是看着姐姐们可怜——上次阿杏回家,哭着说‘早知道要被逼嫁人,不如当初死在战场上’,我听着心里疼。
娘,您常说先帝想让后周的百姓过得踏实,可要是连姐姐们这点心愿都满足不了,百姓又怎么会觉得踏实?”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符太后的心湖。
她想起先帝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江山不是靠铁腕守的,是靠人心暖的”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守住儿子、守住朝堂就够了。
可如今看着儿子为了一群陌生姑娘据理力争,看着那些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