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了一下,“后勤处那个副处长刘胖子,情绪很大,私下抱怨说脱产学习是‘整人’,耽误工作。”
“耽误工作?”
王磊的声音陡然转冷,“他考核不及格,脑子里那点旧东西,才真正耽误工作!
告诉他,学习是组织给他的机会,不是负担!
考不过,就不是学习的问题了,是态度问题,是位置问题!
按新规第四章第九条,该降降,该调调!
新矿务局,不养占着茅坑不拉屎、还嫌茅坑味儿不对的人!”
老李心头一凛,连忙记下:“是,王局!
我下午亲自去学习点传达您的指示!”
“新规要入心,光有热炉子还不够,还得有铁砧子,得反复敲打。”
王磊的目光扫过众人,“特别是那些关键岗位,尤其是物资管理、采购、验收这些环节,以前是‘褶皱’最深、油水最多的地方。
新规的‘阳光支出’挂在墙上,是给人看的。
真正的考验,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看向钱明:“财务科是新规落地的闸门,但闸门后面流的是油是水,还得靠监管的眼睛。
卫国,你安监处不能只盯着井下安全,地面上的‘安全’隐患,一样要管!
纪检那边,也要动起来。
新矿务局的家底,一分一厘都不能被蛀虫掏空!”
“是!”
李卫国和钱明同时肃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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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处仓库里,清冷的灯光下,张伟正机械地在一本厚厚的出入库登记簿上誊写着数字。
仓库的阴影仿佛有生命般,一点点侵蚀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仓库深处一排高大的货架后面传来。
“……老张,你放心,那批‘特殊’劳保鞋,都按老规矩,单独放最里面那个废品区隔出来的小库了,账面上走的是‘报损核销’,手续齐全得很,神仙来了也查不出毛病!”
是仓库保管员小孙的声音,带着点谄媚和自得。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谨慎:“嗯,小孙你办事我放心。
不过最近风头紧,姓王的搞什么新规、比武,动静挺大。
老马那边…没起疑吧?”
“嗨,马主任?”
小孙嗤笑一声,“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只要‘规矩’到了位,他巴不得睁只眼闭只眼呢。
再说,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郑局长在的时候……”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的话听不真切了。
张伟握着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白。
他认得那个沙哑的声音,是以前和他打过不少交道的供应科一个老采购员张有福!
什么“特殊”
劳保鞋?什么“报损核销”
?什么“老规矩”
?这些词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他在财务科多年,太清楚这里面可能藏着多少猫腻了!
以前,他或许会装作没听见,甚至…还可能分一杯羹。
但现在……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一种扭曲的兴奋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像泥潭里的鱼,挣扎无望,却突然看到岸上有人失足滑落的影子。
举报?把这事捅出去?让那些曾经踩着他上位、现在看他笑话的人也尝尝滋味?让那个把他打落尘埃、铁面无私的王磊看看,他推行的新规下面,照样是肮脏的暗流!
这个念头带着强烈的诱惑,让他心脏狂跳。
然而,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桌面,那份降职调岗的全局通报文件仿佛又在眼前晃动。
举报的后果是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会不会把自己以前那些不清不楚的事情也带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