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跟着一头青灰色的异兽,体型像狼,脑袋却圆得多,两只眼睛上下叠在一起,一只朝前,一只朝天。走路时不看路,鼻子贴地嗅,耳朵却竖着听风。
陈三槐没动,也没打招呼。
表舅走到近前,蹲下身子,目光扫过地面那道裂缝,准确落在血字账本上。
“哎哟。”他叹了口气,“还真在这儿。”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黄符,轻轻盖在账本上,嘴里念了几句,符纸边缘泛起微光。等他拿开手,账本变了样。
焦黑的封皮没了,变成普通的黄色硬壳,上面写着“阴市稽查备案录”,翻开后是密密麻麻的表格,记录某批孟婆汤原料的酒税缴纳情况,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这是……”陈三槐问。
“证据。”表舅收起账本,塞进公文包,“地府最近闹假酒案,三十具女尸集体诈尸,都是喝了掺劣质魂浆的汤。线索指向人间流通渠道,最后追到这里。”
他指着功德树:“新香火根基最容易被污染,得查。”
陈三槐点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您辛苦了,大半夜还赶来。”
“职责所在。”表舅拍拍他肩膀,“你是黄钻承香者,身份敏感,更要小心被人利用。这棵树不能出事。”
他说完,转身要走。
谛听却没跟上。
那双怪眼盯着树根裂缝,鼻孔一张一缩,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闻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味道。
表舅回头,轻咳一声:“走。”
谛听这才转身,跟着离开。
灯笼的光渐行渐远,脚步声消失在游乐场出口。
陈三槐坐着没动。
等彻底安静了,他才抬起右手,在裤缝上用力划了一下。
布料摩擦生电,手指发麻。
这一下,左眼闪了半秒金光。
他在账本被替换的瞬间,用通阴术锁住了原血字的画面。
那三个字——假酒案——还在他眼底残留,像烙印。
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案件代号。
假酒。
不是指酒。
是指“假”的“酒”。
酒,通“久”。
寿命。
有人在伪造阴寿记录。
而账本里的血字,是某个被灭口的小吏留下的求救信号。
表舅来得太巧。
他根本不是来查案的。
他是来换账的。
真本已经被他带走,留下的只是障眼法。
陈三槐低头,伸手从树根旁掰下一小片树皮。
树皮带着血丝,湿漉漉的,像是刚流过血。
他把它攥在手里,感觉有点烫。
这树刚成,还没稳住根基,外人一碰就会震。
但他不怕。
他现在不是负债的道士了。
他是承香者。
是根。
根断不了,树就倒不了。
他把树皮塞进怀里,靠着树干慢慢滑坐下来。
天快亮了。
他不打算睡。
他得守着这棵树。
还得做点别的。
他摸出算盘壳子,从夹层里抠出一小撮纸灰,是昨天烧剩的冥钞残渣。又扯下道袍上一块补丁,撕成条,用指甲掐断三根头发,混在一起。
他开始搓。
搓成一团黑色的泥。
这是制纸钱的第一步。
没人教他这么做。
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以前他只会数钱。
现在他得学会造钱。
不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