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冒出来的寒意才稍稍退去,胸膛仍剧烈起伏着。
他猛将手中半碗残茶,不管不顾地一饮而尽,茶水顺着嘴角淌下脖颈,他也只胡乱抹了把,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林大人……那实在是小人生平见过最可怖的一张脸,哪里是什么脸?竟似一块打磨得极平整的乌木平板,上上下下,连半分起伏都无!”
他喉结狠狠滚动,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惊惧,仿佛那无面之相又浮在眼前。
“眼耳鼻口、眉须髯,竟一概没有!
便是连寻常人脸上该有的毛孔穴窍,都寻不见半点儿痕迹,光滑得邪门,偏生又没有那种死物般的冰冷晦暗,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他是活的,是一个真正的活人!
只是月光照在上面,连半分光影都不投,只直直反射出一片死寂的黑,瞧得人头皮麻,只觉那不是张脸,竟是块堵在活人心口的铁板,压得人连气都喘不上来!”
刘惑眉头微挑,语气缓了缓,却仍带着几分探询:“赵先生莫怪,非是刘某存心质疑,只是其中有处关节,倒教人生了些疑惑。
昨夜你既操控着机关傀儡,那傀儡头颅上为遮人耳目,是裹着布帛的;便是今日早些时候,你在雪地里对我难,漫天风雪晃得人眼目花,我瞧你那傀儡脑袋的模样,竟与你方才描述的‘无面之相’有几分相似,你怎知对面那物,就不是另一具机关傀儡?”
赵钊闻言,忙欠身道:“大人明察!
小人虽不敢自夸技艺通天,却也是以机关营生的匠人。
论起创造力,自然远不及墨家弟子那般能造奇器、动鬼神,但要论分辨机关与活物的眼力,小人自认不输同侪。”
他声音陡然提了几分,语气里满是骄傲与笃定。
“那东西绝非傀儡!
傀儡关节再灵,也带三分木讷滞涩,可它扑来之时,身形间那股阴柔狠戾的气机,更要紧的是,那无面之相虽光滑无窍,却隐隐有股邪异气流萦绕,绝非死木铁器能有的气象。
依小人看,定是修炼了某种旁门邪功,才将容貌改得这般非人非鬼!”
一旁林亨听了,轻笑一声。
他本就不是拘泥细枝末节之人,深知“术业有专攻”
的道理。
在场四人中,论机关一道,赵钊便是最地道的行家。
他既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又句句落在“匠人辨物”
的实处,绝非空口白话。
此事本就无甚可瞒,林亨对他的判断,反倒多了几分信重,遂开口道:“你既如此说,想必是错不了的。
你久浸机关一道,辨物的眼力,总比我等外行人靠谱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