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二十七年的腊月,北风像剃刀似的刮过剃头铺的门帘,把“王记剃头铺”
的布条幌子吹得直打卷。
掌柜的王剃头蹲在炭盆旁,手里摩挲着把牛角柄剃刀,刀锋在火光里闪着冷光,却映出他眼里的暖意——这刀是他爹传下来的,当年他媳妇素琴总爱用这刀给娃刮胎毛,说牛角柄温乎,不伤头皮。
素琴是邻村的姑娘,嫁过来时带了个红漆梳妆盒,里面装着她攒的胭脂水粉,却总被王剃头挪用来放剃刀。
她不恼,只是笑着说:“你这刀比我的胭脂金贵,得好好养着。”
她替人梳头的手艺好,镇上的老少爷们来剃头,总爱让她给刮刮脸,说她的手法轻,像春风拂过似的。
可八年前的夏天,素琴去河边洗毛巾,被突然涨的河水卷走了,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块没拧干的热毛巾,是王剃头刚用它擦过剃刀的。
从那以后,王剃头的剃刀就再没让别人碰过,他说素琴的手气还沾在刀柄上,碰了会生锈。
“师父,张老爷来剃头了,说要刮个光瓢,赶明儿去给孙子办满月酒。”
徒弟小柱子掀开门帘,带进股雪沫子,“他还念叨呢,说还是师娘当年刮得舒服,您这手总带着股子硬劲。”
王剃头没说话,只是把剃刀在荡刀布上“唰唰”
蹭了两下。
荡刀布是素琴用旧棉袄改的,布面磨得亮,上面还留着她绣的朵小兰花,说沾了刀气,能镇邪。
张老爷裹着件貂皮大衣进来,往剃头椅上一坐:“老王,今儿可得好好给我刮刮,别跟上次似的,刮出仨血口子。”
王剃头拿起热毛巾往他脸上捂,毛巾刚碰到皮肤,就听见“啪嗒”
一声,墙角的铜盆自己翻了,热水泼在地上,竟冒出股熟悉的茉莉香——那是素琴用的胰子味,她说茉莉香能盖过剃头时的汗味。
“怪了……”
张老爷皱眉,“这味咋这么像素琴妹子用的胰子?”
王剃头的手顿了顿,低头看见地上的水迹里,浮着根女人的头,黑亮得像墨,正是素琴当年的质。
他赶紧拿过剃刀,刚要下刀,忽然现张老爷的鬓角有个极小的红痣,素琴当年总说,有这痣的人,刮脸得绕着走,不然准出血。
“别动。”
王剃头的声音沉了沉,手腕一转,刀锋贴着红痣边缘滑过,果然没伤及分毫。
张老爷眯着眼笑:“哎?你今儿这手法咋变了?跟素琴妹子似的,轻得像羽毛。”
王剃头没应声,只是往剃须膏里滴了滴香油——这是素琴的法子,说香油润,刮完脸不紧绷。
他刚把膏抹在张老爷脸上,就看见镜子里多了个模糊的影子,正站在他身后,用手指点着张老爷的下巴,示意他抬高点。
影子穿着素琴那件蓝布围裙,围裙上的油渍还在,像朵没开的花。
“素琴……”
王剃头对着镜子轻声喊。
影子没回头,只是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梳子,往张老爷的头顶梳了梳,梳齿划过的地方,头服帖得像被熨过。
王剃头这才想起,素琴总说,刮光头前得把头梳顺,不然刀容易卡。
剃到后脑勺时,王剃头的手忽然僵住——那里有块不明显的凸骨,素琴当年总在这儿多抹点膏,说骨头硬,得护着点。
他正犹豫,镜子里的影子忽然用手比了个“圈”
,示意他绕着刮。
“得嘞。”
王剃头顺着影子的指引下刀,果然顺溜得很,连一丝头茬都没留下。
张老爷满意地摸着光脑袋:“痛快!
比素琴妹子在时还舒坦!”
他掏出银元放在桌上,“多给的,算给素琴妹子买盒胰子。”
王剃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