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的冬月初,雪下得正紧,镇西头的“时光老铺”
却透着暖意。
掌柜的姓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手里总攥着块擦得锃亮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朵梅花——那是他亡妻柳氏的手艺。
柳氏生前是镇上有名的“巧手”
,不仅会绣梅花,更能修各种钟表,小到怀表齿轮,大到座钟摆锤,经她手的物件,总能重新走动,像是被注入了灵气。
三年前她病逝后,苏掌柜就接下了这铺子,却总在修表时对着空荡的工作台呆,说柳氏的工具还在等她回来。
这天傍晚,铺子里来了个穿貂皮的男人,摔出块镀金怀表:“给我修好!
明儿要去见贵客,别耽误事!”
怀表的玻璃罩裂了,指针卡在三点十分,像是被硬生生掰停的。
苏掌柜接过怀表,指尖刚碰到金属壳,就觉得一阵熟悉的凉意——这是柳氏常用的修表手法,她总说金属有记忆,得顺着纹路摸才能找到症结。
他翻开表盖,忽然现齿轮间缠着根红线,线尾系着个极小的梅花结,正是柳氏绣活的样式。
“这表……”
苏掌柜的声音顿了顿。
“少废话!
能修不?”
男人不耐烦地敲着柜台。
苏掌柜没应声,只是从抽屉里拿出柳氏留下的镊子,那镊子柄上缠着防滑的蓝布条,是柳氏用旧了的裹脚布改的,她说这样捏着稳。
红线缠得很巧,像故意绕了个结,他顺着结扣一挑,红线“啪”
地松开,指针竟自己跳了两下,卡在了三点十五分。
“奇怪……”
苏掌柜皱眉,柳氏生前修表,总爱在齿轮间留个小记号,说这样下次坏了,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修过的。
他对着灯光细看,现其中个齿轮上刻着个极小的“柳”
字,刻痕新鲜得像是刚留下的。
这时,挂在墙上的老座钟忽然“铛”
地响了一声,明明还没到整点。
苏掌柜抬头,看见钟摆旁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正拿着他的老花镜比划,动作像极了柳氏生前看图纸的样子。
“是你吗?”
苏掌柜的声音颤。
座钟又响了一声,摆锤晃得厉害,竟掉出张纸条,落在苏掌柜脚边。
纸条是用绣花样的薄纸写的:“三点十五分,他袖口的梅花扣松了,记得提醒。”
字迹娟秀,正是柳氏的笔体。
苏掌柜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穿貂皮的男人——他的袖口果然松着颗梅花扣,扣针斜斜地挂着,随时会掉。
“先生,您的表修好了。”
苏掌柜把怀表递过去,顺便指了指他的袖口,“扣针松了,小心别丢了。”
男人愣了愣,骂骂咧咧地扣好扣子,付了钱就走。
苏掌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现门外的雪地上,有串极小的脚印,像是女人的绣花鞋踩出来的,一直延伸到铺子后巷,消失在柳氏生前常去的那棵老槐树下。
夜里关了铺门,苏掌柜坐在柳氏的工作台前,现她的针线笸箩里多了半只绣到一半的梅花帕,针还插在帕子上,线尾穿过布面,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有人牵着他的手,要教他怎么下针。
“你回来了?”
苏掌柜摸着帕子上的针脚,眼眶热。
桌角的铜灯忽然暗了暗,灯芯爆出个火星,照亮了工作台下的木箱——那是柳氏放零件的箱子,此刻箱盖开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排新打磨的齿轮,每个齿轮边缘都刻着朵小梅花,和他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从那以后,苏掌柜修表时,总觉得有双温柔的手在帮他稳住镊子,齿轮总在他愁时自己“咔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