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的荒郊野岭,尤其是那些废弃多年的老屯子、乱葬岗子或是老河道附近,夜里常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老辈人管那叫“鬼灯笼”
,说是屈死鬼或是狐仙黄仙之类的玩意儿,夜里出来游荡时提着的玩意儿。
活人若是撞见了,千万不能搭理,更不能跟着走,否则就会被迷了心窍,带到那阴阳交界的去处,再也回不来。
这故事生在我太爷爷那辈儿,地点在嫩江支流边一个如今早已荒废的屯子,当时叫“洼子店”
。
那地方地势低洼,水泡子连片,夏天芦苇丛生,蚊虫成团,冬天北风嚎叫,积雪能没了膝盖,本就人烟稀少。
屯子里有个老光棍,姓马,行六,人都叫他马六。
马六是个酒鬼,穷得叮当响,全靠下几个套子逮点野兔、狐狸,或是去江边摸点鱼虾换酒喝。
他这人除了嗜酒如命,还有个毛病——不信邪,嘴还贱。
屯里人晚上看到远处有飘忽的火光,都赶紧关门闭户,他却常常借着酒劲,站在村头骂街:“啥他妈的鬼灯笼!
不就是磷火吗?要不就是狐狸放屁!
有本事来抓你马六爷啊!”
这年深秋,马六下了几个套子,好几天没去看了。
这天他酒瘾作,家里却连一滴酒糟都没有了,便琢磨着去起套子,盼着能逮着只狐狸,好歹换点烧刀子。
眼看天色将晚,他还是拎着那根磨得油光锃亮的枣木棍子,趿拉着破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屯子西头那片老坟圈子旁边的荒草甸子走去。
他那套子,就下在那附近。
等他走到地方,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一轮毛月亮挂在光秃秃的树杈上,洒下惨白惨白的光,荒草甸子里影影绰绰,夜猫子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里毛。
马六仗着酒劲(其实是酒瘾带来的亢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在齐腰深的枯草里摸索着。
突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亮起了一团光。
那光幽幽的,蓝汪汪的,有拳头大小,离地约莫一人高,就那么静静地悬在荒草尖上,一动不动。
不像灯笼,也不像手电,更不是磷火那种一跳一跳的样子。
它就那么定定地悬着,光晕朦胧,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
马六心里“咯噔”
一下,酒醒了一半。
他想起了老辈人说的“鬼灯笼”
。
但他随即啐了一口唾沫,给自己壮胆:“妈的,肯定是哪个王八犊子吓唬老子!”
他握紧了枣木棍,小心翼翼地朝那光团走过去。
奇怪的是,他往前走,那光团也往前飘,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马六停下,那光团也停下。
它仿佛在引着他。
马六的倔脾气和好奇心(或者说,是长期酒精作用下有些混乱的神经)上来了。
“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加快脚步,跟着那“鬼灯笼”
往荒草甸子深处走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马六觉得周围的景象越来越陌生。
原本稀疏的树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人还高的芦苇荡,脚下也变得泥泞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腥和腐烂水草的气味。
他回头一看,来路早已被沉沉的黑暗吞没,屯子的方向连一点灯火都看不见了。
他心里开始毛,想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那一直引路的“鬼灯笼”
猛地往下一沉,消失了。
马六正愣神间,忽然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从未来过的大水泡子边上。
水色墨黑,看不到底,水边歪歪扭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