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格拉底申辩的间隙,控诉者之一,制革匠出身的权势人物安尼图斯(anyt),一个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精明与敌意的中年人,猛地站了起来。
他显然对苏格拉底逻辑严密的自我辩护感到焦躁,急于寻找更直接的、能煽动陪审团情绪的武器。
他的目光,如同搜寻猎物的秃鹫,扫过会场,最终死死钉在了靠近言席一侧、一根高大的多立克式石柱顶端。
那里,静静地蹲坐着一只猫。
灰白相间的长毛在雅典强烈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金色的瞳孔如同凝固的液态琥珀,深邃地俯视着下方喧嚣的人类法庭。
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额间那一小撮永不褪色的银灰色毛,在阳光下仿佛带着某种非自然的微光。
它安静得如同石柱的一部分,却又散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安尼图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猛地指向石柱顶端,声音因为刻意的夸张而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煽动性:
“看!
大家快看!
就是它!
苏格拉底那只会施展巫术的邪恶魔物!
它额头上那不祥的白毛就是魔鬼的印记!
你们难道忘了吗?在瘟疫期间,它就在死人堆里出没!
它用邪恶的火焰焚烧老鼠,污染空气,引来死亡!
它迷惑青年,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苏格拉底所谓的‘哲学’,所谓的‘诘问’,根本不是什么智慧,而是被这只恶魔之猫蛊惑的巫术!
他用这只猫妖的魔力,腐蚀我们青年的灵魂,让他们背离诸神,蔑视我们的传统!
这就是他引入的新‘神’!
一只带来灾祸的猫妖!”
整个会场瞬间哗然!
一部分迷信而恐惧的陪审员和旁听者,顺着安尼图斯的手指望去,看到石柱顶端那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甚至有些妖异的猫,再联想到瘟疫期间关于黑猫(尽管司通并非纯黑)的恐怖流言,以及那些关于苏格拉底猫会“驱邪”
或“引厄”
的市井传闻,顿时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厌恶,纷纷交头接耳,恐慌的情绪在蔓延。
“天啊!
真的是那只猫!”
“它在看着我们!
那眼神…太可怕了!”
“难怪苏格拉底能说会道,原来是靠猫妖的邪术!”
然而,另一部分相对冷静、或者本就对安尼图斯等人抱有疑虑的公民,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脸上却浮现出荒谬和鄙夷的神情。
他们看着安尼图斯那副煞有介事、仿佛抓住了确凿罪证的模样,再对比苏格拉底之前理性而深刻的申辩,只觉得这种指控低劣得可笑。
“荒谬!
太荒谬了!”
有人忍不住低声嗤笑。
“安尼图斯疯了吗?把审判变成巫术指控?”
“一只猫?就凭一只猫来定罪?这简直是雅典司法的耻辱!”
苏格拉底也抬起了头,望向石柱顶端的司通。
他的眼神中没有被揭穿的惊慌,反而充满了深沉的悲哀,以及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安尼图斯的指控,看似凶狠,实则将他内心深处的迷信、愚昧和对理性思考的恐惧暴露无遗。
这哪里是在指控猫?这分明是在指控“质疑”
本身!
将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事物,统统归咎于虚无缥缈的巫术和邪灵,这是蒙昧最坚固的堡垒。
“安尼图斯,”
苏格拉底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你指控我腐蚀青年,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具体教导了他们哪一条邪恶的教义?你又指控我的猫施展巫术,那么,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