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里。男人停下来,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道浅疤,是堂哥叶建群十二岁时,父亲教他劈柴不小心划到的,后来每次看到这道疤,父亲都会说“干活要稳,别毛躁”。
“妈的……”男人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不是父亲那种温和的叹息,而是青壮年人面对困境时的焦躁。他蹲下身,用手指抠着土里的黑褐色稻茬,指甲缝里塞满了干土,抠了半天也没把稻茬拔出来。最后他索性坐在帆布上,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旧铁皮烟盒,烟盒上印着“水球区化肥厂”的字样,他抖了抖,只倒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却没点,只是捏在手里转着圈。
叶云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滞涩。他见过父亲叶启五十岁的样子:鬓角有白发,眼角的皱纹能夹进米粒,因为长期打理生态农场,手上的老茧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泥土的气息。可眼前这个男人,是三十岁的叶启——头发黑得发亮,却沾着尘土;眼角没有深纹,却有一道细小的干纹,是长期在烈日下眯眼形成的;手上的老茧比五十岁时更硬,边缘甚至有些翻翘,那是常年握锄头、没戴手套磨出来的。
“是……爸。”叶云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通讯器里传来林月瞳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林日斌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叶云天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男人脖子上挂着的旧怀表上——那怀表是爷爷留给父亲的,2020年怀表停了,父亲一直没舍得扔,现在它正随着父亲的呼吸轻轻晃动,表壳上的划痕和未来叶云天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位同志,歇会儿吧?”林月瞳率先走上前,她刻意放慢了脚步,让自己的未来工装看起来不那么突兀——这套衣服的外层做了旧化处理,还缝了两个补丁,模仿1995年的款式,“我们是省农业科学院的,来测测这边的土壤。”
叶启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没睡好。看到叶云天三人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目光在叶云天脸上停留了两秒——或许是血缘的本能,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然后他站起身,把烟塞回烟盒,用帆布擦了擦手上的土:“农业科学院的?你们可算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说话时习惯性地摸了摸怀表,“你们看这地,从去年夏天开始就没下过透雨,井水越抽越浅,现在井里的水都有股怪味,浇了庄稼就烂根。”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口土井,井沿上放着一个铁皮桶,桶里的水泛着淡淡的黄色。林日斌立刻走过去,从便携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探针,探针顶端闪烁着蓝色的微光,插入水里后,全息屏上瞬间跳出数据:“地下水氟化物浓度1.8mg\/L,超过饮用水标准1.8倍,重金属铅0.05mg\/L,超标2.5倍——这水不能浇地,更不能喝。”
叶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我就说嘛!前阵子我媳妇喝了井水,拉了三天肚子,村里好几个老人也说水不对劲。去问化工厂的人,他们说‘水没问题,是你们自己体质差’。”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们全家就靠这四亩田,去年收的稻子还不够吃,今年要是再绝收……”
林日斌打开便携箱的第二层,一个微型无人机从里面飞了出来,机身只有巴掌大,却能投射出三维全息地图。地图上,整片农田被分成了不同的颜色:红色区域是重度污染区,集中在靠近化工厂的地方;橙色是中度干旱区;黄色是轻度盐碱化区。“您看,”林日斌指着红色区域,“这里的土壤不仅缺水,还被化工厂的废水污染了,氟化物会破坏作物的根系,就算下雨,庄稼也长不起来。而且长期连作水稻,土壤里的氮、磷、钾早就被耗尽了,现在的土就是‘死土’。”
叶启凑过去,眼睛盯着全息地图,手指轻轻碰了碰红色区域的投影:“这……这就是地不好的原因?不是我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