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兰殿内的惊魂一夜,如同投入深宫寒潭的一块冰,虽未激起滔天波浪,却让那最汹涌的暗流暂时凝滞。
萧妃被那枚莫名出现的凤凰玉簪彻底震慑,一时间如同惊弓之鸟,再不敢对武媚轻易下达必杀之令,生怕那无形的恐怖力量下一次带来的就不是警告,而是真正的毁灭。
然而,笼罩在武媚头顶的阴云并未完全散去。
那恶毒的童谣如同鬼魅的低语,依旧在宫廷某些阴暗角落悄然流传,其指向的“女主昌”
、“利州出娘娘”
的骇人暗示,仍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也是太宗皇帝心中一根未能彻底拔除的尖刺。
李治通过王德等隐秘渠道,隐约感知到了这诡异的氛围以及父皇那未曾明言却始终存在的猜疑。
他深知,直接为武媚辩白,无异于引火烧身,不仅坐实了传言,更会将自己也拖入泥潭。
他必须用一种更巧妙、更根本的方式,来化解这场由谣言构筑的危机。
机会很快到来。
接连的暴雪虽暂歇,但带来的后续影响却开始显现。
京畿附近几县传来奏报,言及屋舍垮塌压毙人畜、贫苦百姓缺衣少食、冻毙路旁者时有生。
虽非大规模灾荒,但奏疏中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背后,却是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以往,这类奏疏通常由中书门下按例处理,拨付钱粮,皇帝过目即可。
然而这次,在李治例行前往两仪殿请安、旁听政务时,听到户部尚书奏报此事后,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在太宗准备挥手让有司依例办理时,上前一步,恭敬地开口:
“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宗目光扫向他,带着探究。
自上次河东雪灾奏对后,他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留意:“讲。”
“谢父皇。”
李治声音沉稳,目光清澈,并无丝毫怯懦,“儿臣以为,天降大雪,乃自然之威,非人力可阻。
然雪后百姓之困苦,却可因人谋不臧而加剧,亦可因朝廷善政而缓解。
此次雪患,屋舍坍塌、百姓冻馁,固然需急拨钱粮赈济,然儿臣恐州县胥吏执行不力,或克扣,或拖延,致使皇恩不能达灾民之手。”
他顿了顿,见太宗并无不耐,继续道:“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讨一个差事。
愿亲往受灾最重的一两处县乡,不必声张,只需随从,实地察看灾情,监督钱粮放,确保每一文钱、每一粒米都能真正用到灾民身上。
同时,亦可亲眼看看,百姓究竟需要什么,朝廷日后应对此类灾异,还有哪些可改进之处。
儿臣深知此请冒昧,但读圣贤书,常闻‘民为邦本’,儿臣……想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点实事。”
这番话,说得极其恳切,完全立足于“体恤民情”
、“落实皇恩”
的角度,没有丝毫提及自身,更没有半个字牵扯到所谓的“祥瑞”
或“谶言”
。
太宗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儿子,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戳中他内心那根关于“民生”
的弦。
他深知官僚体系的弊病,李治所虑并非多余。
让一位皇子亲自去督办此事,虽有些逾矩,却无疑能最大程度确保赈济到位,更能彰显皇家仁德。
更重要的是,李治这番主动请缨,展现出的是一种踏实的、务实的、关心民瘼的态度,这与那鬼魅童谣所暗示的“阴柔”
、“僭越”
的“女主”
形象,简直是南辕北辙,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和消解。
沉默片刻,太宗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可知,此行辛苦,且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