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蛮子见了,我军必定以一当十!
我等也好早日破敌,回京领功受赏啊!”
他晃着酒杯,酒液泼洒在珍贵的波斯地毯上。
“李贤侄高见!
高见啊!”
赵德芳眼睛一亮,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猛地一拍案几,“‘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乃《孙子》精要!
传本帅军令——”
“大帅不可!”
秦玉霍然站起,声音苍老却洪亮,震得帐顶嗡嗡作响,“我军背靠大河,一旦前移,营垒未固,若敌骑自上游或下游绕击侧翼,我军退路何在?此乃绝地,非死地!
请大帅三思!”
“秦将军!”
赵德芳被打断,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面对这位军中宿将,还是强压着性子,手指点着案上的书卷,“兵圣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岂能有假?我军将士见无退路,必人人奋勇,以一当十!
此乃破敌良策!”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声音也高亢起来,“传令!
全军拔营,前移十里,背靠饮马河扎营!
违令者,军法从事!”
帐内诸将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陈方气得脸色紫,猛地站起身,头盔上的红缨簌簌乱颤,手几次按向剑柄,最终被身旁的方山死死按住手臂。
方山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白。
秦玉看着赵德芳那张因激动和自得而涨红的脸,又扫过那群满脸兴奋、等着看热闹的纨绔子弟,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最终,肩膀难以察觉地垮塌下去,缓缓坐回了原位。
那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帅令如山,即使那是通往悬崖的绝路,他也只能沉默地跟随。
南谕大军在一种压抑、混乱和隐隐的绝望气氛中,如同被驱赶的羊群,缓缓向前挪动了十里。
新营盘草草扎在饮马河畔的滩涂地上,营墙低矮,壕沟浅薄。
寒风裹挟着潮湿的河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单薄的帐篷,冻得士兵瑟瑟抖,怨声载道。
更荒唐的命令接踵而至。
赵德芳端坐中军大帐,享受着世家子弟们众星捧月的吹捧,手指在地图上随意划拉着。
“为保诸位贤侄安全,兼以历练,”
赵德芳志得意满地捋着稀疏的胡须,“本帅决意,将秦都督麾下最精锐的陷阵营,一分为三!
李公子、王公子、张公子,各领一部,充作亲卫!”
他仿佛在分什么稀世珍宝。
“什么?!”
一直强压怒火的陈方终于爆了,他猛地掀翻面前的案几,酒水菜肴泼洒一地,如同他此刻狂怒的心情。
“陷阵营乃我南军锋镝!
百战精锐!
岂能拆散给这群……这群……”
他戟指那群公子哥,气得浑身抖,后面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
“陈方!
放肆!”
赵德芳勃然变色,厉声呵斥,“此乃帅令!
你敢抗命?”
“大帅!
陷阵营聚则锋锐无双,散则威力尽失!
此乃自断臂膀啊!”
秦玉须皆张,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恳求。
他身后的陷阵营校尉,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本帅熟读兵书,自有安排!
休得多言!”
赵德芳拂袖,不容置疑,“执行!
再有妄议者,定斩不饶!”
他的目光扫过诸将,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