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才抽出些许嫩芽,春风里还夹着几分寒意,透过窗棂悄悄渗进来。
殿内熏着淡淡的松烟香,却压不住产后的滞涩气息。
甄嬛半倚拔步床的软缎锦垫上,鬓边只簪一支素银通花簪,愈显人虚弱,却愈添几分病中美韵。
她侧头看了眼摇篮里熟睡的格格,襁褓是用上好的云锦裁的,可孩子那张小脸依旧瘦削,呼吸也带着几分微弱的滞涩。
甄嬛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孩子温热的小襁褓,心中愈笃定了要请温实初来看看的念头——
江太医虽说是太医院的老人,诊脉时也只说她是产后气虚,格格是先天不足。
可她总觉得心口闷,夜里也总睡不安稳,不叫温实初来瞧瞧,终究是不放心。
“主子,温太医到了。”
流珠轻手轻脚地进来回话,声音压得极低。
甄嬛点点头,示意浣碧去打殿内伺候的宫人:“你们都先下去吧,守在殿外,不许旁人进来打扰。”
宫人们齐齐应了“是”
,敛声屏气地退了出去,殿内只留了流珠和浣碧在两侧伺候。
门帘被轻轻打起,温实初一身石青色常服,头戴小帽,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进门便躬身行礼:“臣温实初,参见莞贵人。”
“贵人凤体违和,臣来迟了。”
甄嬛看着他熟悉的身影,往日里青梅竹马的记忆涌上心头,鼻尖微微酸。
“温太医多劳费心了。”
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实初哥哥”
,到了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如今她是皇上的妃嫔,他是宫中的太医,身份悬殊,那声亲昵的称呼,早已不合时宜。
温实初抬眼望去,见甄嬛斜倚在榻上,鬓散乱,面色苍白,往日里那双灵动的杏眼此刻也失了神采,只剩满眼的疲惫与虚弱。
他心中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却只能将那份私念压在心底,躬身道:“贵人产后身子虚弱,理当仔细调养,臣这就为贵人诊脉。”
浣碧连忙上前,将甄嬛的手腕轻轻搭在铺着白绫的脉枕上。
温实初在榻边的圆凳上坐下,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目光专注而凝重。
殿内静极了,只听得见窗外的风声和摇篮里格格均匀的呼吸声。
温实初的指尖感受着甄嬛脉搏的跳动,起初只觉脉象虚浮无力,确是产后气虚的征兆,心中正盘算着该用何方子补气养血,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那脉象之中,除了虚弱,还隐隐透着一丝阴寒之气,细辨之下,竟像是接触过某种寒性药物的痕迹,那药物性子烈,对产妇身子极具损耗,连带着襁褓中的格格许也受了牵连。
他心中猛地一惊,指尖微微一顿。
这宫里人心叵测,莞贵人一向谨小慎微,怎会接触到这类阴寒药物?是有人无心之失,还是……
温实初眉头紧锁,沉思良久,指尖依旧停留在甄嬛的腕上,神色愈凝重。
甄嬛瞧着他的模样,原本就悬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手心沁出冷汗来。
江太医前些日诊脉时明明说她只是气虚,调理几日便好,怎么温实初诊了这么久,神色还这般难看?
难道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大问题?连带着格格……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温太医,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妥?”
温实初回过神,见甄嬛眼底满是慌乱与不安,心中暗道不妥,连忙收敛神色,斟酌着语气回道:“贵人莫慌。”
“您产后气血亏虚,脉象虚浮是常理,臣稍后便开几副补气养血的方子,按方服用,不出半月,身子便能渐有起色。”
甄嬛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可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觉不安:“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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