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太干,没油性,还分叉。”老头撇着豁牙,语气挑剔得像在评价一块劣质的布料,“最多……三块钱。”
三块钱!李桂兰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三块钱,加上她原有的,也远远不够买药。而且,卖掉头发,她以后还怎么见人?邻居们,尤其是王婶,会怎么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王婶那尖利的声音穿透墙壁:“哎哟喂,快看呐!张家媳妇穷得连头发都卖了!真是败家到了极点!建设要是知道,怕不是得气死在外头!”
这想象让她不寒而栗。
老头见她犹豫,不耐烦地催促:“卖不卖?不卖别挡着我做生意!”
李桂兰看着老头那冷漠的眼神,又想起婆婆在炕上痛苦的**,和空荡荡的药瓶。屈辱和无奈像两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心。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最终,她猛地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那个理发摊。寒风吹散了她凌乱的发丝,也吹干了她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意。
她没有卖。那三块钱,连同她破碎的尊严和最后一点对仪容的坚持,被她紧紧地、更紧地攥回了手心里。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推开那扇冰冷的门。婆婆微弱而急促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她走到婆婆床头,看着那个空药瓶,又看了看手里那几张被汗水浸湿的、皱巴巴的毛票。
最终,她默默地拿起空药瓶,走到外间,将其藏在了碗柜最深的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忘记这个迫在眉睫的难题。然后,她重新坐到那盏昏黄的灯下,拿起那件拆了一半的旧毛衣,更加用力地、近乎疯狂地拆解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和无力,都发泄在那团纠缠不清的旧毛线上。
窗外,北风依旧,夜色如墨。药,终究是没有买成。这个家,在疾病的阴影下,又朝着看不见的深渊,滑落了一寸。
北方的夜,黑得早,也黑得沉。窗外风声凄厉,像旷野里饿狼的哀嚎,不断撞击着单薄的窗棂。筒子楼里供电不稳,昏黄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张小梅摊开的作文本上投下摇曳不定、令人心烦意乱的光影。
家里静得可怕。里屋传来奶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破旧风箱在苟延残喘。母亲李桂兰还在外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拆解旧毛线,动作迟缓,几乎没有声音,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打扰了女儿,也生怕惊动了这屋里捉襟见肘的平衡。
张小梅坐在冰凉的板凳上,小小的身子伏在折叠饭桌的一角。她面前摊开的不是作业,而是一本崭新的作文本——封面上印着鲜红的“红旗小学”字样,这是她省下几次早餐钱才买来的。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短得快要握不住的铅笔,笔头粗糙,写出来的字迹深浅不一。
她是要给远在南方的父亲写信。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憋了好多天,像一颗被石头压住的种子,拼命想要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