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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福天亮才至浮游山,得了王玉英的信回宫已是未时。彼时徐恒正在御书房批奏章,庆福不敢擅闯,叩门轻启:“陛下。”
徐恒早朝时未思及王玉英,用午膳时也没想她,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却在听见庆福声音刹那,心又漏跳一拍。
想到王玉英可能就在门外,或已安置在宫中某一处,等他召见,徐恒竟似毛头小伙,紧张得心狂跳,呼吸亦变短促。
徐恒搁笔,努力镇定自己的声音:“进来。”
他紧紧盯着门口,但门一开却迅速低头,须臾,又抬首,逐渐收敛神色??只有庆福,不见王玉英。
“人呢?”徐恒启唇??她被安置在哪一座宫殿?
庆福摇头,掀袍下跪??娘娘没能请回宫。
徐恒一刹失落。
庆福双手奉上王玉英回信,说时心里打颤:“仙师说要讲的都在这信里,陛下看了自会明白。”
徐恒微撩眼皮,庆福站起小跑,把信小心翼翼放到书桌上。
徐恒没再瞥庆福,抬手拆信,逐字读完,沉吟不语。
确如王玉英所言,他看完就都懂了。
可是,很难办。
她要复立皇后才肯回宫,可他已经立了新后卫氏。
卫后并无错处,他不能随意废黜。
徐恒低头扫向王玉英回信,她肯定很伤心,所以下笔艰难,没有一个字写工整。
他懂她,因为那年他提笔写和离书时,和她是一样心境。
信纸薄薄一张,徐恒手中却好似握了千斤,放信极慢,心里沉沉回忆??被王玉英掌掴后,他其实并未考虑废后,可这事众目睽睽下发生,传了出去,众臣进谏的折子雪花般往御书房飞,比以前劝谏选秀纳妃的还多,摞起来可以堵住御书房的门。
每日上朝,文臣武将轮流着述说王后的大不敬,跪地央求徐恒起草废后诏书。他那时才登基四年,诸多不稳,扛不住,迫不得已,才忍痛废她。
他清楚记得,王玉英离京那日是七月廿九,天气阴沉,刮着大风,他站在宣德楼上目送,懊恼怎么挑这么个日子,她冷不冷?一路吹风会不会着凉?
王玉英渐行渐远,所乘马车变成黑点,消失不见,徐恒方才转身,离开栏杆前。
寒风猎猎。
他那时亦未有立新后打算,他坚信王玉英只是暂时离去,等她在道观中修身养性,一切都好转了,就接她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