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苏州城,像是被上天打翻了调色盘,青石板路两旁的乌桕树刚染上浅浅的赭红,银杏叶还带着几分夏日的苍翠,却已悄悄酝酿着金黄。
晨起的薄雾尚未散尽,街巷间便已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红灯笼从城门口一路挂到了平江路深处,连河道里往来的乌篷船,船檐下都系着小小的红绸结,整座城都浸在一片喜庆的暖意里。
谢家别院更是热闹得如同煮沸的春水。
朱漆大门前,两只石狮子被红绸裹了半截身子,门楣上悬挂着鎏金的“囍”
字,阳光下晃得人眼生暖。
往来的宾客络绎不绝,穿锦着缎的男眷们拱手道贺,鬓边簪着珠花的女眷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说着祝福的话,丫鬟仆妇们穿梭其间,端着茶水点心,脚步轻快却有条不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庭院里,鼓手们腮帮子鼓得老高,唢呐声、锣鼓声震耳欲聋,将喜庆的氛围推到了极致,连墙角那株老桂树,都似被这热闹感染,提前缀上了细碎的花苞,隐隐飘来一缕清甜。
谢语的闺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致。
雕花描金的梳妆台前,铜镜被擦拭得光亮如新,映出少女身着大红嫁衣的模样。
那嫁衣是谢研带着苏绣名家耗费三月之功绣成,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痕迹,领口、袖口、裙摆处都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尾羽缀着细碎的珍珠和红宝石,随着她细微的动作,流光溢彩,晃得人移不开眼。
头顶的凤冠更是精致非凡,金丝盘绕成凤凰展翅的形状,镶嵌着数十颗圆润的东珠,两侧垂着的珠串轻轻晃动,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娇嫩,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即将出嫁的羞怯与郑重。
林婉清坐在妆凳旁的锦凳上,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胭脂笔,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空气中弥漫着胭脂水粉的清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离愁。
“语儿,别动,母亲给你描最后一笔胭脂。”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眼前这易碎的美好,笔尖蘸了一点正红色的胭脂,在谢语的唇上细细勾勒,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易碎的珍宝。
谢语乖乖坐着,目光落在铜镜里母亲的脸庞上。
不知何时,林婉清的鬓角已染上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眼角的细纹也比往日明显了些,可那双眼睛里的慈爱,却从未变过。
她心头一暖,又泛起一丝酸涩,忍不住伸手轻轻覆在母亲的手背上,低声道:“娘,辛苦你了。”
林婉清放下胭脂笔,握住女儿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透着稳稳的力量。
“傻孩子,为娘的,怎么会觉得辛苦。”
她从妆台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份叠得整齐的店铺地契,边角处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语儿,这婉清阁常州分店的地契,是母亲的一点心意。”
她将地契递到谢语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女儿的手背,“你自小就懂事,跟着我学经营婉清阁,心思活络,又肯吃苦,娘一直都知道你的本事。
成家以后,女子手里有自己的事业,腰杆才能挺直,不用看旁人脸色,更不会受半点委屈。”
谢语捏着地契,纸张的质感厚实而真切,上面的字迹是母亲熟悉的娟秀字体,一笔一画都透着用心。
她眼眶微微热,喉间有些紧,刚想说话,就听林婉清继续道:“到了通州,你若是想把通州的婉清阁开起来,尽管放手去做,所需的银两、人手,都由苏州的婉清阁这边出,娘都给你安排好了。”
话语间,满是对女儿的疼惜与支持,没有半分不舍得,只想着让她在婆家能过得体面、舒心。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谢承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