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经文的调子,像怕惊扰了什么。
王嬷嬷站在门口看着,总忍不住抹泪——谁都知道,阿楠那年才两岁,如今十几年了,杳无音信,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可这话,没人敢在林婉清面前说。
日子像偏院墙角的青苔,悄无声息地爬着。
春去秋来,海棠开了又谢,三个女儿渐渐长开了。
大女儿谢语已经十二岁,眉眼像极了林婉清年轻时的样子,性子却沉稳得多。
每日里帮着描花样子,针脚比绣娘还匀净,林婉清教她读《女诫》,她总是默默听着,偶尔抬头问:“娘,这些花样能拿去换钱吗?”
二女儿谢妍十岁,是个急性子,背唐诗总爱抢着来,背错了也不脸红,梗着脖子说“明日一定背会”
。
她最不爱穿针引线,却总爱蹲在佛堂门口,看母亲诵经,有时会突然问:“娘,菩萨听得见吗?”
最小的谢玥刚满七岁,粉雕玉琢的样子,最黏人。
不管林婉清在做什么,她都要趴在膝头,小手揪着母亲的衣襟,听她讲从前的事。
“娘,你再讲哥哥的故事嘛。”
她总这样撒娇,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语在描一幅海棠图,谢妍趴在桌上背《春晓》,谢玥缠着林婉清要梳辫子。
林婉清手里编着小丫头的头,目光落在谢语的绣绷上——那海棠开得热闹,像极了阿楠出生那年的光景。
“娘,哥哥到底去哪里了?”
谢语忽然停下笔,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谢妍不背诗了,谢玥也停下了揪衣襟的手,仰着头看林婉清。
林婉清的手指顿了顿,木梳卡在谢玥的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涩意,伸手摸了摸谢语的头。
大女儿的头已经很长了,质像她,又黑又软,只是少了几分光泽。
“哥哥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等他长大了,知道回家的路了,就会回来的。”
谢语低下头,继续描线,笔尖在绢上顿了一下,晕开个小小的墨点。
“那他会认得我们吗?”
“会的。”
林婉清把谢玥的辫子系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哥哥最疼妹妹了,就算忘了别的,也不会忘了你们的。”
她说得笃定,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空落落的疼。
十几年了,阿楠失踪时才两岁,才会说一些完整的话,怎么会记得回家的路?
可她不信。
就像偏院墙角的青苔,明明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却能一点点爬满整面墙,连砖缝里都透着绿意。
她的念想也要这样,哪怕被埋在最深的地方,也要活着。
傍晚时,柳氏派人送来月钱。
婆子把银锭放在桌上,清点时的声音格外响,像是在炫耀什么。
“二奶奶说,府里近来开销大,各位姑娘的月钱都减了些,夫人莫怪。”
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眼睛却在屋里扫来扫去,像是在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王嬷嬷气得抖,刚要理论,被林婉清按住了。
“知道了,替我谢二奶奶费心。”
她拿起一块银锭,递给谢语,“去,让小厨房给妹妹们做些杏仁酥。”
婆子走后,王嬷嬷忍不住骂道:“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当年若不是夫人……”
“别说了。”
林婉清打断她,把剩下的银锭收进匣子里,“省着些用,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