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小灯笼。
“你看那棵树,”
沈眠指着最粗的那棵,树干上的年轮已经数不清,“当年你种下的那颗种子,现在都能给咱们挡雪了。”
甄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恍惚间,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和沈眠,蹲在泥土前,看着那颗裂开细缝的种子,眼里满是期待。
那时的风很轻,阳光很暖,未来像颗饱满的山楂果,藏着无限的甜。
“沈眠,”
甄珠的声音很轻,像风中的棉絮,“我好像……有点累了。”
沈眠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累了就睡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你。”
她低下头,额头抵着甄珠的额头,白缠在一起,像两株相依的芦苇,“等你醒了,咱们还去山楂林摘果子,还去星引石看星星,像年轻时那样。”
甄珠笑了,眼角沁出泪来,落在手背上,冰凉。
她想抬手摸摸沈眠的脸,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意识像雪一样,慢慢沉下去。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穿来的午后,躺在玄殇寨的老屋里,浑身是伤,却听见沈眠的声音,说“别怕,有我”
;又好像回到了结契的雪天,星引石前的红绸猎猎作响,沈眠握着她的手,说“你的余生我陪你过”
;还好像回到了盖木屋的春天,玄山他们喊着号子上梁,她和沈眠站在人群里,看着属于她们的家,一点点成形……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眠的脸,是耳后那抹从未褪色的同心记,红得像颗山楂果,像团火,像她们守了一辈子的光。
甄珠走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轻轻的,像在为她送行。
沈眠没有哭,只是抱着她,坐在藤椅上,直到阿水她们来。
她给甄珠梳了,插上那支银质的星钗——是当年玄风长老送的,星引佩的碎片依然闪着光。
她给甄珠换上那件星辰披风,是她们结契时穿的,银线绣的星辰在雪光里泛着旧时光的暖。
下葬那天,全寨的人都来了。
玄山带着族人,在山楂林最粗的那棵树下挖了坑,那里能看见小木屋,能看见启星堂,能看见整个玄殇寨。
阿水把甄珠的银镯子放在她手边,说“这样她就不会孤单”
。
阿木带着孩子们,在坟前种了圈牵牛花,说“等春天开了花,像甄珠先生当年种的那样”
。
沈眠没有去送葬,只是坐在火塘边,看着甄珠的空位,手里握着那半块星引佩——是当年甄珠塞给她的,如今被体温焐得温热。
她看着墙上的画,看着“长守”
竹牌,看着窗外的山楂林,像在等甄珠回来,说“我摘了果子,给你留着呢”
。
日子还在继续,像山间的溪流,从未停过。
沈眠的身子越来越弱,却依然每天坐在窗边,看着山楂林,看着启星堂。
阿水每天来给她送药,阿木每天来读孩子们的作业,小菊每天来给她讲学堂的事,像在替甄珠,陪她把日子过下去。
清明那天,沈眠让阿木扶她去了山楂林。
甄珠的坟前,牵牛花已经了芽,嫩红的芽尖顶着土,像当年那颗山楂种子。
沈眠坐在坟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甄珠的头,是她这些天一点点梳下来的,还有那片干枯的牵牛花花瓣——是她们住小木屋第一年,篱笆上开的第一朵花。
“甄珠,”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草叶,“你看,春天又来了,山楂苗该芽了,牵牛花也快开了。”
“我把星引佩埋在你旁边,”
她把那半块碎片放进土里,用手轻轻埋好,“这样,你的星力就和土地融在一起了,能一直看着这寨子,看着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