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五从合作社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望海坡的晚风裹着泥土的潮气,吹得他后背凉,可他心里却烧得慌——社员们的宽解像块热石头,揣在怀里,既暖又沉,让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孙子陈乐乐的笑声,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孙子从镇上的学校回来住。
推开院门,果然看见乐乐正蹲在院子角的石榴树下,手里拿着根小树枝,逗着笼子里的兔子。
“爷爷!
你回来啦!”
乐乐看见他,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奶奶说你今天去别的村了,是不是给我带糖了?”
陈老五弯腰摸了摸孙子的头,脸上挤出个笑,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下——以前每次从外面回来,他总爱给乐乐带块水果糖,可今天光顾着找种子、开社员会,早把这事忘了。
“下次给你带,今天爷爷有正事要做。”
他牵着乐乐的手,往屋里走,脚步比平时重了不少。
进了屋,老伴正在灶台边烧火,锅里炖着红薯粥,香味飘满了屋子。
“咋才回来?饭都快凉了。”
老伴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说,“乐乐都问了你好几遍了。”
“先别吃饭,我找东西。”
陈老五没坐,径直往里屋走。
里屋的墙角有个旧木柜,柜子最底下的抽屉里,藏着他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一坛去年酿的米酒,两瓶儿子过年时送的白酒,还有半瓶从镇上供销社买的散装高粱酒,加起来足足四五样。
这些酒,他平时都宝贝得很,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心里高兴时,才舍得喝两口,今天却要全部处理掉。
他蹲在地上,把抽屉里的酒一一拿出来,抱在怀里。
坛坛罐罐加起来不轻,压得他胳膊酸,可他一点都没觉得沉,只觉得这些酒像块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拿这些酒干啥?”
老伴跟进来,看着他怀里的酒,满脸疑惑。
“倒了,砸了!”
陈老五的声音很沉,没有半分犹豫。
“你疯了?”
老伴赶紧上前,想把他怀里的酒抢下来,“这酒你平时都舍不得喝,咋说倒就倒?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我没疯!”
陈老五躲开老伴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急,“就是因为这些酒,我才误了合作社的大事,差点让社员们明年种不上红豆!
要是再留着这些酒,我迟早还得犯糊涂!”
他说着,抱着酒就往院子里走。
乐乐跟在后面,睁着大眼睛,不知道爷爷要干啥,只觉得爷爷今天的样子有点吓人。
老伴急得在后面追:“你慢点!
有话咱慢慢说,别吓着孩子!”
陈老五走到院子中央,把怀里的酒放在地上——米酒坛放在最中间,白酒瓶和高粱酒瓶摆在两边,像一排等着被审判的“犯人”
。
他蹲下来,看着这些酒,心里五味杂陈——这些酒陪了他大半辈子,高兴时喝,难过时也喝,他总觉得“喝点酒不算啥”
,可直到这次误事,他才明白,酒能解愁,更能误事,能辜负别人的信任,能毁了自己的本分。
“爷爷,你要干啥呀?”
乐乐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问。
陈老五摸了摸孙子的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乐乐,爷爷要把这些酒都倒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为啥呀?”
乐乐眨着眼睛,“上次爷爷喝了酒,还教我唱山歌呢。”
“那是爷爷错了。”
陈老五的声音软了下来,却更坚定,“爷爷以前总觉得喝酒不是啥大事,可现在才知道,酒能误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