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还没褪尽时,望海坡的土豆地已经腾起了白茫茫的热气。
三秒带蹲在田埂上,指尖掐开一个刚挖出来的土豆,金黄的沙瓤顺着指缝往下掉,带着股子清甜的土腥气。
他眯着眼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昨晚没洗干净的泥——为了赶在赵老板来之前把第一批熟得最透的土豆起出来,他和村里的汉子们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地了。
地头已经堆起了十几个麻袋,鼓鼓囊囊的,像一座座小山。
麻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土豆,表皮带着新鲜的泥土,有的还沾着几根翠绿的薯藤。
三秒带伸手按了按麻袋,硬邦邦的,心里踏实得很。
这是引水渠修好后的第一茬收成,光看这土豆的个头,就知道渠水没白引。
“三秒叔,赵老板的拖拉机声!”
村口传来二柱子的吆喝。
三秒带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往村口望去。
果然,一道黑烟在晨雾里慢慢飘过来,伴随着“突突突”
的轰鸣,那是赵老板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拖拉机。
赵老板是县城里收菜的贩子,望海坡的人跟他打交道有年头了。
这人精瘦,总穿着件洗得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手腕上一块掉了漆的电子表。
他眼珠转得快,说话带刺,压价是出了名的狠,但望海坡路偏,除了他,很少有贩子愿意跑这一趟。
拖拉机“嘎吱”
一声停在土豆地边,赵老板叼着烟卷跳下来,皮鞋踩在带露的泥地上,立刻沾了一层黄泥巴。
他皱了皱眉,往地里扫了一眼,嘴角撇了撇:“就这?”
三秒带没接话,弯腰从麻袋里拎出一个土豆,足有拳头大,表皮光滑,一点磕碰都没有。
“赵老板,你瞅瞅,沙瓤的,无丝,炖肉炖菜都面。”
他把土豆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底气。
赵老板捏着土豆掂了掂,又用指甲抠了块皮,斜着眼看了看里面的瓤,没说话,径直走到一个麻袋前,伸手往里扒拉了几下,像是在找什么毛病。
“个头还行,就是这泥太多了,回去还得洗,费水。”
他直起身,掸了掸手上的土,“五毛,一斤。”
“啥?”
旁边的二柱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赵老板你开玩笑呢?去年雨水少,土豆小得像鹌鹑蛋,你都给四毛五,今年这成色,你给五毛?”
赵老板斜了他一眼:“去年是去年,今年行情不一样。
县城菜市场的土豆堆成山,多你这点不多,少你这点不少。”
他往拖拉机上瞥了一眼,“我这车厢就这么大,你不卖,我转头就去下一个村。”
三秒带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知道赵老板是拿捏着望海坡没别的销路,故意压价。
但他心里有数,前几天春花去县城走亲戚,特意去市问过,沙瓤土豆标价一块二,就算刨去运费和摊位费,贩子怎么也得赚四毛以上。
“赵老板,”
三秒带蹲下身,从麻袋里捡出几个大小不一的土豆,摆成一排,“你看这品相,个个都带沙瓤,切开三天不氧化,县城市收这种货,最少一块。
你五毛收,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
赵老板嗤笑一声:“市?市那是啥地方?人家要过秤、要包装、要交税,我这是地头价,能一样吗?”
他往地上吐了口烟丝,“五毛,多一分没有。
愿意卖就装袋,不愿意卖,我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拖拉机上爬。
“站住!”
三秒带猛地站起身,声音沉了下来。
他走到赵老板面前,指着地里的土豆,一字一句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