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把三秒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明忽暗的光里,她正趴在炕桌上扒拉算盘。
算珠碰撞的脆响混着窗外的虫鸣,像支热闹的夜曲。
最后一粒算珠归位时,她猛地抬起头,辫子梢的红头绳扫过账本,在“总收入”
那行顿了顿。
“爷!
您快看!”
三秒的声音惊得油灯芯跳了跳,她把账本往爷爷面前推,指尖重重戳在数字上,“试种地比普通地块多挣了九百七十三块!”
爷爷正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照亮他满脸的皱纹。
老人放下火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账本时,指腹蹭过纸页上的油渍——那是中午吃饭时溅上的玉米糊糊。
他的目光在数字上慢慢扫过,从“玉米产量”
到“土豆售价”
,最后停在最末一行。
“这行才是真收成。”
爷爷的手指点在“留种5o斤”
那行,墨迹被他按出个浅浅的印子,“今年留的种,明年能长出更多粮。”
三秒的算盘停在半空。
她盯着那行字看,突然觉得刚才算出的九百七十三块,好像没那么亮堂了。
“可这五十斤种子,又不能换钱。”
她嘟囔着,想起镇上供销社的收购价,五十斤玉米种顶多卖二十块。
“换不来现钱,却能换明年的盼头。”
爷爷把账本往炕桌上一放,起身往粮仓走。
木梯在他脚下出“吱呀”
的呻吟,像是在诉说年岁。
很快,他抱着个小布包回来,解开绳结,金黄的玉米粒滚落在粗瓷碗里,在油灯下闪着珍珠似的光。
“你看这籽粒。”
老人捏起一粒玉米,凑到灯前,“饱满得能映出灯影,这是咱从抗灾的穗子上掰下来的。
明年把它们种下去,遇上旱涝都不怕,这可比揣在兜里的钱实在。”
三秒想起春天下种时的情景。
爷爷蹲在地里,把这些留种的玉米一粒粒摆在垄沟里,手指在泥土里扒来扒去,像是在给每粒种子找个舒服的窝。
当时她还笑,说“机器播种多快”
,老人却只是说:“好种得用心待,它们才肯给你长好粮。”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爷爷添了根柴,火星子往上窜,照亮他鬓角的白。
“我像你这么大时,村里遭过灾。”
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声音像被烟熏过,“地里颗粒无收,就靠各家藏的那点种子,才撑过了第二年。”
三秒的算盘不响了。
她想起奶奶常说的“手有余粮,心里不慌”
,以前总觉得是老话,现在看着碗里的玉米种,突然懂了——那些藏在粮仓里的种子,是土地给的底气,比账本上的数字更让人踏实。
“陈五爷爷也来要过种子。”
三秒突然说,指尖在账本上画着圈,“他说要把留种的土豆埋在窖最深处,铺三层干稻草。”
“他懂。”
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种地人都知道,账本上的钱会花完,地里的种子却能长出新的来。
就像这油灯,油烧完了能再添,灯芯不断,就总有亮。”
他往油灯里添了点油,灯芯“啪”
地爆出个火星,照亮了账本上“留种5o斤”
那行字,像颗小小的星。
夜里睡觉前,三秒把账本放进抽屉时,特意把“留种5o斤”
那页折了个角。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账本上洒下片银白,她突然觉得那五十斤种子,像五十个藏在土里的秘密,等着明年春天,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二天一早,陈老五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