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拎着两斤新碾的小米去张奶奶家时,竹篮把手勒得掌心红。
张奶奶的屋在村西头的坡上,土坯墙爬满了牵牛花藤,门楣上挂着串干辣椒,红得像团火。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咔哒咔哒”
的声音,是老人在用老式纺车纺线。
“张奶奶,在家吗?”
三秒轻轻推开门,阳光顺着门缝溜进去,在地上织出道金线,照得空气中的飞尘都在跳舞。
张奶奶从纺车旁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像风干的核桃皮,眼睛却亮得很。
她放下手里的棉线,摸索着往灶房走:“是淼丫头吧?我去给你烧碗糖水。”
“奶奶别忙,我不渴。”
三秒赶紧扶住她,老人的胳膊瘦得像根枯柴,却带着股子韧劲。
“我来是想请您帮个忙——咱合作社明天要正式挂牌,想请您当见证人。”
“见证人?”
张奶奶坐回纺车旁,手里的棉线又开始转动,“我这把老骨头,能见证啥?”
“您能见证的多着呢。”
三秒把小米放在桌上,“您是村里最年长的,经历过土改,见过单干,也知道大伙抱团的好处。
您来当见证人,大伙心里踏实。”
张奶奶没说话,纺车“咔哒咔哒”
转着,像在数着岁月的年轮。
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屋里的人,被三秒一抬手,扑棱棱飞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奶奶才停下纺车,颤巍巍地站起身,往炕头走。
她掀开炕席的一角,摸出个蓝布包,布面已经洗得白,边角磨出了毛边。
她把布包放在膝头,一层一层揭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纸,边角卷得厉害,上面印着“土地证”
三个模糊的字,还盖着个红印章,印章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
“这是六十年前的土地证。”
张奶奶的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那时候刚土改,咱村每人分了三亩地,我男人拿着这证,在地里哭了半天,说咱庄稼人终于有自己的地了。”
三秒凑近了看,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能看清上面写着“张李氏”
三个字,还有几行小字,大概是地的位置和亩数。
纸的边缘有几个小洞,像是被虫蛀过,又被人小心地补好了。
“后来搞合作社,大伙把地凑到一块儿,用牛耕地,用新式农具,那年的麦子收得比往年多一半。”
张奶奶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带着点悠远的味道,“再后来分田到户,各顾各的种,虽说是自由了,可遇到天灾,谁家都难扛。”
她把土地证重新包好,放进炕席底下,拍了拍,像是怕它跑了。
“淼丫头,你说的抱团种地,是不是跟当年的合作社差不多?”
“有点像,但更灵活。”
三秒解释道,“地还是自家的,只是一起选种、一起施肥、一起收割,风险共担,收益共享。”
张奶奶点了点头,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好啊,好啊。
当年单干是为了吃饱,现在抱团是为了过好,都是奔着好日子去的。”
她握住三秒的手,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枝,却很有力,“我这把老骨头,见证过土改分地的欢喜,也见过灾年挨饿的难处,现在能再见证你们抱团种地,是我的福气。”
三秒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想起小时候,张奶奶总给她讲故事,说以前没地的时候,她男人去地主家扛活,累死累活,还吃不饱饭;说土改那天,全村人敲锣打鼓,把土地证捧在手里,像捧着命根子。
“明天我一定去。”
张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我把这土地证也带去,让它也看看,咱庄稼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