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前三天,金月村的晒谷场被彩条布围了起来。
春花踩着梯子往竹竿上挂玉米串,红的、黄的、白的玉米棒子垂下来,风一吹就像串起的小灯笼。
三秒蹲在地上摆木牌,“玉米文化节”
五个彩字歪歪扭扭,他总觉得“化”
字的一撇太长,用湿布擦了又描。
“把蒸笼搬中间来。”
春花从梯子上跳下来,裤脚沾着的玉米须簌簌往下掉。
四个大蒸笼并排摆在长桌上,最上面的笼屉正冒着白汽,甜香混着木柴的烟火气,在晒谷场里绕来绕去。
有个穿校服的娃子踮着脚往蒸笼里瞅,被春花塞了半块玉米饼子:“等开宴再吃,管够。”
招商的消息是李书记托县融媒体的,来的采购商比预想中多。
最早到的是辆印着“绿色农产品”
字样的面包车,下来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举着相机对着玉米串拍个不停。
“这是‘金月1号’?”
他指着晒谷场边的试验田,“我在农业期刊上见过,说它的支链淀粉含量比普通玉米高七个百分点。”
春花正往竹筐里摆玉米叶编的碗,闻言直起腰:“不光是淀粉,您看这籽粒的饱满度。”
她剥开个刚煮好的玉米棒,月牙纹在阳光下闪闪亮,“咬下去有回甜,适合做粥也适合磨粉。”
说话间,蒸笼的盖子被蒸汽顶得砰砰响,三秒赶紧过去按住,手背烫得通红也没吭声。
文化节的展台是村民们一起搭的,用的都是地里的材料。
二柱他爹编了个玉米叶拱门,门框上挂着红绸;秀莲婶把玉米粒串成门帘,风一吹哗啦啦响;最显眼的是春花摆的“玉米家谱”
,从爷爷传下来的“白玉霜”
到新培育的“金月1号”
,每个品种都标着培育年份和特性,像本摊开的老账本。
“这是啥?”
有个采购商指着个青绿色的玉米棒,上面的籽粒还没灌浆。
春花递过一小碟蘸料:“这是甜糯玉米笋,刚长到七寸就摘下来,蘸蜂蜜吃最爽口。”
她看着对方咬下去,突然想起小时候嘴馋,总偷掰没成熟的玉米笋,被爷爷追着打屁股。
宴席开在正午,长桌从晒谷场这头排到那头。
头道菜是“金月1号”
熬的粥,米粒熬得开花,汤里浮着层米油;接着上的玉米叶包饭,用新鲜玉米叶裹着糯米和玉米粒,解开时带着股青草香;最让人稀罕的是玉米淀粉做的凉粉,颤巍巍的,浇上蒜泥和醋,比绿豆凉粉多了点回甘。
“这筐子能吃吗?”
有个戴金链子的老板举着玉米叶编的餐盘笑。
春花刚要解释,三秒突然抢话:“能、能当花盆!
种、种多肉正好!”
他这话逗得满桌人笑,有个上海来的女采购商当场订了两百个,说要当餐厅的特色餐具。
酒过三巡,李书记端着酒杯走到主桌:“各位老板,咱们金月村的玉米,不用化肥不打药,合作社统一管理,质量绝对有保证。”
他指了指墙上的检测报告,“这是省里刚送来的,农残检测零标。”
春花趁机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片绿油油的玉米地。
“这是我们的有机种植基地,”
她指着画面里弯腰拔草的村民,“草长了就人工除,虫来了就用苦参碱喷雾,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镜头突然切到仓库,玉米堆得整整齐齐,每个麻袋上都贴着二维码,“扫码能看到种植全过程,从下种到收获,明明白白。”
有个胖老板放下筷子:“说句实在的,你们这玉米是好,但价格比批市场贵三成,我拿回去不好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