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春雨来得突然。
我和爷爷躲在草棚里,看雨水顺着沟道流,埂顶的水像被无形的手牵着,顺着埂面的斜度滑进沟里,一滴都没漫出去。
埂身被雨水浇得黑,却稳稳地立着,没有一处塌陷。
我想起自己前几天培塌的那段埂,当时总觉得是土太松,现在才明白,是埂没跟着沟的弧度走,雨水一冲,埂身和沟沿之间就裂了缝,土自然就塌了。
雨停后,爷爷领着我去看埂根。
他扒开埂与沟衔接处的土,里面的虚土已经被雨水泡得半湿,却把埂身和沟沿粘在了一起,像抹了层胶水。
“这就是互相搭着劲。”
他指着埂根新冒出来的玉米须根,那些嫩白色的根须穿过虚土,钻进了沟边的土里,“埂护着沟,沟养着埂边的苗,苗的根又把埂和沟连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
我蹲下去,学着爷爷的样子培埂。
锄头柄在手里不再颤,眼睛盯着沟的弧度,心里想着“腿跟着腰转”
。
埂面渐渐变得平整,弧度与沟严丝合缝,埂顶倒下去的水,“簌簌”
地流进沟里,没有一丝阻滞。
爷爷站在坡上看,烟袋锅里的烟圈飘得很远,“这就对了,种地跟做人一样,得知道跟谁搭伙,怎么搭伙,劲往一处使,事才能成。”
后来每到培埂的时节,我都会想起爷爷握着我手的感觉。
那些埂在风雨里站了一年又一年,跟着沟的弧度慢慢生长,埂上的草和沟里的水互相照应,埂边的玉米根扎得越来越深,把埂与沟缠成了一体。
有时蹲在埂上歇脚,会觉得脚下的埂在微微动,像在跟着沟的节奏呼吸——原来它们真的像腰和腿,在坡地上一起使劲,把土地稳稳地托着,让每一粒种子都能在风雨里扎根、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