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王二婶的孙子在镇上读初中,半夜烧到四十度,是三秒骑着摩托车,载着祖孙俩摸黑走了十五里山路去卫生院。
回来时天刚亮,王二婶往她兜里塞了六个热鸡蛋,蛋壳上还沾着草屑。
“谁呀?”
门“吱呀”
一声开了,王二婶探出头,银簪子在昏暗中闪着微光。
她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衫,围裙上沾着面疙瘩,看见三秒,脸上的皱纹立刻堆成朵菊花,“是三丫头啊!
快进来,刚蒸了红薯面窝头。”
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咸菜,算盘珠子还卡在“35”
的位置。
王二婶把三秒往炕沿推,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下,纳鞋底的线轱辘在腿上转了半圈:“听说你要搞那个啥合作社?我这老婆子也不懂新名词,只知道你是个实在娃。”
三秒刚要开口解释,王二婶却起身进了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等她出来时,手里捧着个竹篮,盖在上面的蓝印花布已经洗得白。
掀开布子,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鸡蛋,白的、褐的,还有几个带着褐色斑点的,在煤油灯下着温润的光。
“这些蛋,我攒了三年。”
王二婶的手指轻轻拂过蛋壳,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本来想等开春卖个好价钱,给小宝凑下学期的学杂费。
你搞合作社要花钱,先拿去卖了吧。”
三秒的喉咙像被堵住了,看着那些鸡蛋,每个上面都有淡淡的指纹印。
她知道王二婶每天天不亮就去鸡窝捡蛋,怕碰坏了,总用软草垫着;知道她每次去镇上赶集,都舍不得坐三轮车,背着篮子走两小时山路,就为多卖五毛钱。
“婶,这不行。”
她把篮子往王二婶怀里推,“小宝的学费要紧,我再想别的办法。”
“啥要紧啥不要紧,我老婆子还分得清。”
王二婶把篮子往她怀里一塞,力道大得惊人,“你娘走得早,我看着你长大的。
你娘当年领我们开荒,不也是想让大伙过好日子?现在你要干正事,婶能帮一把是一把。”
她转身从炕席底下摸出个铁皮饼干盒,钥匙串哗啦作响。
盒底铺着层红绸布,下面是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钱,五毛、一块的零钱被码得整整齐齐,用皮筋捆成一沓沓。
王二婶数了三遍,连同卖鸡蛋的钱一起塞进三秒手里:“总共六百七十二块五,你点点。”
硬币在三秒掌心硌出印子,带着王二婶手心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王二婶总把最大的鸡蛋留给她,自己吃碎了壳的。
那些鸡蛋的蛋黄,黄得像太阳晒过的谷子。
“婶……”
“别多说了。”
王二婶把她往门外推,“隔壁李大叔是个闷葫芦,你去了好好说。
他儿子在城里开出租车,前阵子撞了人,家里正急着用钱呢,但他要是信你,肯定能帮衬点。”
篱笆门在身后关上时,三秒低头看了看竹篮里的鸡蛋,在夜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她把篮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上面盖了层旧棉袄——这些鸡蛋,明天得早点送到镇上去卖,要挑个好价钱。
三、烟盒里的秘密
李大叔家的灯亮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哗响。
三秒站在院墙外,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啜泣和男人压抑的低吼。
她在树底下站了很久,槐树叶落了满身。
去年秋天,李大叔的儿子开出租车追尾了一辆奔驰,修车费加赔偿款要二十万。
为了凑钱,李大叔把耕牛卖了,又把准备给儿媳妇做嫁妆的金镯子当了,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