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蹲在西坡地埂上,看爷爷把最后一捧秸秆撒在刚翻过的土上。
朝阳穿过秸秆的缝隙,在新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会光的小米。
“这秸秆能说话。”
爷爷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碎段,枯黄色的茎秆在他脚下轻轻呻吟,“等它们变软了,就是在喊你播种呢。”
三秒抓起根秸秆捏了捏,硬邦邦的边缘还能扎破手指。
她想起昨天在自家地里,那些覆盖在冻土上的秸秆还保持着倔强的挺直,不像西坡这些,已经有了些蔫软的意思。
“王老五说他那旋耕机带秸秆还田功能。”
她把秸秆往土里按了按,指尖沾着的泥里混着细小的冰粒,“要不要试试把秸秆直接打碎翻进去?”
爷爷直起身捶了捶腰,晨露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急啥?”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秸秆得先跟土地处熟了才行。
就像外乡人来咱村,总得喝杯热茶认认门。”
远处传来王老五的拖拉机声,三秒抬头看见那辆红色的农机正往这边挪。
昨天她跟王老五改了日子,今天先翻西坡这块“透了气”
的地。
车斗里装着新换的犁铧,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三秒妹子,你爷说的是理。”
王老五跳下车,手里转着钥匙圈,“我昨儿去河东看了,张老栓家的地翻早了,土坷垃里全是冰碴,现在正后悔呢。”
他往地上啐了口烟丝,“还是你们西坡向阳,地温比别处高两度。”
爷爷没接话,只是蹲在地里扒拉秸秆。
三秒看见他把那些特别干枯的挑出来,单独堆在一边,又把带点潮气的匀匀地撒在土上。
“干秸秆烧得旺,湿秸秆焐得透。”
他像对自己说,又像对土地说,“得搭配着来。”
王老五的旋耕机开始作业了,铁犁切开土地的声音闷闷的,不像在冻土上那么刺耳。
三秒跟在后面,看见翻起的土块里裹着去年的玉米根,黑褐色的须根像老人的胡须,缠绕着细碎的泥土。
“这些根须能当肥料。”
爷爷走过来,用拐杖挑起一段根须,“比化肥养地。”
他年轻时总爱说,土地就像牲口,得喂草料才有力气,光喂精料会闹毛病。
三秒想起手机里看到的“秸秆还田技术”
,说粉碎的秸秆能增加土壤有机质。
当时她还觉得这是新技术,现在才知道爷爷早就用最朴素的法子实践了几十年。
那些被他精心撒在地里的秸秆,不就是最原始的有机肥吗?
日头升到头顶时,西坡的地翻完了。
王老五的拖拉机冒着白汽停在地头,驾驶员擦着汗说:“这地真透,旋耕机都省劲。”
三秒走过去踩了踩新翻的土,鞋底陷下去半寸,带着湿润的弹性。
“你看这土。”
爷爷抓起一把,在掌心搓成细粉,“能捏出指纹了。”
土粉从他指缝漏下去,像沙漏里的沙,“这才是能种庄稼的土。”
回家的路上,两人沿着田埂走。
三秒看见自家那片覆着秸秆的地,枯黄色的碎段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风过时,秸秆出沙沙的响,像是在跟土地说话。
“它们在说啥?”
三秒忍不住问。
爷爷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嘴角咧开个笑:“它们说,再等几天,就把地焐热了。”
他指着远处的柳树,枝条上的芽苞果然鼓得更大了,像要撑破褐色的外衣。
下午三秒去地里查看秸秆,现有些地段的秸秆已经吸了潮气,变得软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