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公,此言差矣!”
五个字,不重,却像五道惊雷,在死寂的议事厅内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被拉扯得极长。
刚刚才从关羽的话语中找到主心骨,脸上重新浮现出决断之色的刘备,身子猛地一僵,那双刚刚才安定下来的眼睛,再一次写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
他望向我,眼神里是全然的错愕,仿佛在说:先生,你怎敢……怎敢当面驳斥云长?
张飞那颗刚刚才被二哥安抚下来的脑袋,瞬间又乱成了一锅粥。
他瞪圆了环眼,看看我,又看看自家二哥,那张黑脸膛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仿佛他最信奉的两条天理,此刻竟要当场打上一架。
而孙尚香,她那双刚刚才因关羽的言而重新亮起的眸子,此刻的火焰却凝固了。
她怔怔地看着我,看着这个刚刚才被她认作“巧言令色之徒”
的男人,竟敢用如此决绝的姿态,去挑战那个她心中刚刚升起的、如山岳般伟岸的英雄。
这已经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整个议事厅的空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紧绷,仿佛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弓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彻底崩断。
唯有关羽,依旧坐在那里。
他那双丹凤眼中的精光并未因我的反驳而有半分怒意,反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石子的古井,荡开了一圈圈深邃的涟1e。
他抚髯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如炬,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他知道,我这一句“此言差矣”
,绝非无的放矢。
我迎着他那沉重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也迎着满厅或震惊、或不解、或期待的视线,缓缓地,深深地,再次一拜。
这一拜,不是因为畏惧,也不是为了妥协。
我拜的,是关羽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视“信义”
重于生命的执着。
我拜的,是刘备集团这面虽历经坎坷,却始终不曾倒下的“仁义”
大旗。
然后,我直起身,环视全场。
“云长公方才所言,主公以仁义立于天下,此言,姜云万分认同。”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但姜云想请教云长公,也想请教主公。”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刘备的脸上。
“何为仁义?”
这个问题,我刚刚问过孙尚香。
但此刻,从我口中再次说出,面对着刘备与关羽,其分量与意义,已是天壤之别。
不等他们回答,我便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句句,如同晨钟暮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让他们不必在深夜里惊醒,担忧着乱兵会破门而入;让他们辛勤耕种的粮食,能安安稳稳地收进自家的谷仓,而不是被强盗劫掠一空!
此,为大仁!”
“大仁”
二字出口,刘备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想起了当年陶谦三让徐州时,满城百姓跪伏于地,恳求他留下,所求的,不正是这四个字——安居乐业吗?他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亲眼所见的饿殍满地,易子而食的惨状。
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我的声音没有停顿,反而更加激昂,目光转向了张飞,也扫过了那些侍立在旁的军中校尉。
“让我等麾下,那些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等的士卒,不必因为我等一个错误的决策,一次不必要的冒险,而白白地将性命断送在战场之上!
让他们每一次流血,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园,而不是为了填补上位者一个所谓‘仁义’的虚名!
此,为大义!”
“大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