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夜雨惊铃
雨水顺着七色医馆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声响。
阿毛踮着脚将新采的艾草挂在门廊下,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忽然,一阵急促的铜铃声从村口传来,清脆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
“霜姐!”
阿毛突然转过头,满脸惊恐地朝着屋内大喊一声,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能穿透墙壁。
正在药柜前忙碌的泠霜猛地抬起头,手中的银针差点掉落。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迅投向窗外,只见天色渐暗,暮色如墨般渐渐笼罩了整个村庄。
“村口的驱邪铃响了!”
阿毛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颤抖。
泠霜心头一紧,驱邪铃是村里的一种传统辟邪方式,只有在有异常情况生时才会被触。
而现在这个时辰,本不应该有人进村。
她快步走到窗边,凝视着村口的方向,耳边传来阵阵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暮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整个村庄晕染得静谧而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湿气,偶尔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散的气味。
后院的门轴出“吱呀”
一声轻响,煜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月光勾勒的门槛处。
他手里稳稳地拎着一坛刚开封的梅酒,坛口逸出的酒香带着甜润,试图驱散这庭院里逐渐浓重的阴寒。
然而,这酒香似乎并没能安抚他肩头那柄青霄剑。
剑身微微震颤,出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某种古老生物在喉咙深处出的不满低吼,将空气中那不易察觉的异样搅动得更加明显。
煜霄踏入院中,脚步不重,却带着一股沉稳的气势。
他习惯性地抬眼望向院角的铃架,目光锐利如鹰。
随即,他眯起了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铃上缠了红线?”
阿毛,那个总是跟在煜霄身边、像个小尾巴似的少年,立刻凑了过来,仰着圆脸点头:“嗯!
是村长爷爷去年大冬天亲自上赤枫山求来的‘镇魂铃’!
村长说,这铃不是给人看的,是给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看的。
只有阴气极重、带着怨气或者杀气的东西靠近,它才会自己响起来。
不过,村长还教了我个法子,用朱砂混着红绳缠上去,能暂时‘定’住它,不让它乱响惊动全村,但也说明,肯定是有东西来了。
”
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衣角。
煜霄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嗯”
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串被红线暂时封印住、却依旧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微弱震颤的风铃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震颤的方向,正是院门所在。
果然,仿佛印证了他的感应,也印证了阿毛的话,院门“吱呀”
一声,被一股微弱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外面推开了。
门缝里先是透进一缕湿冷的夜风,带着水草和淤泥的气息,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框内。
那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瘦高男人。
他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几乎完全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瘦削的骨架,水珠顺着梢、衣领不断滴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渍。
他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几乎要将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小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以及一双藏在帽檐下、深不见底的眼睛的阴影。
男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包袱,那布料看起来颇为陈旧,边缘处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干涸的血迹被水浸泡后重新化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