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书房博弈
夜色如墨,将繁华的省城浸染成一片沉寂的汪洋。
巡抚衙门后院深处,一间书房却亮着孤灯,灯火在雕花木窗上投下两个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两头无声角力的猛兽,在虚幻的墙壁上撕咬、纠缠。
书房内陈设雅致,紫檀木书架上陈列着经史子集,墙角立着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水混合的气味。
这本该是一个静心研读、运筹帷幄的清雅之地,此刻却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刘师爷端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他身形清癯,一袭靛青色长衫更衬得他面容严峻。
他并未看摊开在案头的几份公文,而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枚玉坠。
那玉坠通体温润,呈青白色,雕成一只盘踞的瑞兽,形态古朴,隐隐有山林之气。
正是这枚从勘探队小偷手中追回,几经辗转最终落到他手里的物件,成了连接他与眼前这个山野少年之间最关键的纽带。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书房内氤氲的灯火,牢牢地钉在书案对面的少年身上。
阿木。
他穿着一身略显不合身的粗布短衫,那是刘师爷的管家临时找来的。
尽管衣衫简陋,但少年坐姿挺拔,脊梁如山中的青松,并未在威压下有丝毫弯曲。
他的脸庞还带着山风吹拂的粗糙感,眼神却清澈得如同黑风涧最深处的潭水,沉静、深邃,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最深处的波澜。
“地龙翻身……可由人心念引?”
刘师爷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他重复着阿木方才话语中最惊世骇俗的部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以及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忌惮。
他指尖的玉坠轻轻一转,在灯下泛起一圈幽光。
“少年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缓缓倾身向前,压迫感陡增,“此等怪力乱神之语,近乎妖言惑众,妄议朝政,更是杀头的罪过。
这顶帽子,你担得起吗?”
阿木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退缩。
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出深山,面对官兵的刀枪会瑟瑟抖的懵懂少年。
省城一路的所见所闻,那些高墙深院、车水马龙,那些衣冠楚楚却眼神冷漠的官吏,都像一把把刻刀,在他心中雕琢出了对“人世”
这个复杂概念的初步认知。
而此刻,与这位真正掌控一省实权的师爷对峙,更是将他推到了命运的悬崖边。
他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口音,却异常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迸出来的岩石:
“师爷明鉴。
小子并非妄言,更不敢欺瞒。
黑风涧地底深处,确有古老意志存留,我等山民世代敬畏,称之为‘石灵’。”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汇来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解释自己世界的根基。
“它并非神魔,亦非精怪,而是这片山川大地亿万万年呼吸吐纳、气息所钟的结晶。
它维系着地脉的平衡,是山之骨,水之源。
其力磅礴,浩瀚无边,平日里沉眠于九幽之下,与世无争。
然,若感知到足以破坏其根基、撕裂其脉络的威胁,它便会苏醒,以地动山摇之威,示警于世。”
阿木的语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他仿佛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神圣的传说。
刘师爷捻着玉坠的手指,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此前勘探队强行闯入,动辄以火药爆破,开山裂石,其行径已触及‘石灵’沉眠的核心。
故而,才有那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