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付了钱,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多谢。”
接着,他又去纸马铺,选了几件做工精致的纸衣、纸鞋,想象着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安好,是否需要添置新衣。
纸马铺的老板娘想跟他寒暄几句家常,见他神色黯然,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将东西包好。
最后,他停在了一个卖瓜果的摊子前,仔细挑选了几个她生前最爱吃的、水灵灵的梨子。
卖水果的大娘认得他,一边称重,一边忍不住絮叨:“王老先生,又去看尊夫人啊?唉,这么多年了,您真是有心了……她是个有福气的,遇上您这样的……”
王老郎中听着,没有接话,只是付了钱,将梨子小心地放进篮子里,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他提着装满祭品的篮子,走在青石板路上,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孤寂。
他没有注意到,在街对角一家绸缎庄的檐廊下,一个穿着普通青色布裙、作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看似随意地看着布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精准地跟随着他的身影。
这女子面容清秀,眼神沉静干练,不动声色地记下了王老郎中的一举一动。
待王老郎中的身影拐过街角,消失在通往镇西山麓的小路尽头,青衣女子立刻转身,步履轻捷地穿过几条小巷,回到了归云客栈。
她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僻静的上房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
房内传出一个温和而略显清冷的女声。
女子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好。
房间内陈设雅致,临窗的桌旁,坐着一位妇人。
她身着素雅的月白色杭绸褙子,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仅簪着一支通透的羊脂玉簪。
她年纪似乎比王老郎中小几岁,但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如今虽染了岁月风霜,却更添一种沉静雍容、不容忽视的气度。
她手中正轻轻拨动着茶盏盖碗,目光沉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师父,”
青衣女子走到近前,躬身行礼,语气简洁恭敬,“确认了,是王汝贞先生无疑。
他采购了香烛纸钱、纸衣纸鞋,还有生梨若干,现已独自往镇西山麓方向去了,应是前往祭奠。”
被称作师父的妇人闻言,拨动茶盖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常态。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淡淡地问:“他……神色如何?”
女子略一沉吟,如实回禀:“神色哀戚,步履较往日迟缓,似心事重重。”
妇人轻轻“嗯”
了一声,不再多问,挥了挥手:“知道了。
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是,师父。”
女子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重新合拢,室内恢复了宁静。
妇人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镇西那片被郁郁葱葱树木覆盖的山峦方向,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她站在那里,许久未动,如同一尊沉静的玉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窗外,清水镇依旧沐浴在夏日午后的慵懒之中,市井之声隐约可闻,然而在这间安静的上房里,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微妙张力,正悄然弥漫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