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器的升级像一层更厚的冰,覆盖在林墨宇的感官之上。
任何试图主动“连接”
或“感知”
外部能量与信息的念头,都会立刻引太阳穴针扎似的警告性刺痛,以及手环内部那不容置疑的、低沉的震动嗡鸣。
官方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观察可以,介入禁止。
生活似乎又被强行按回了那个麻木的轨道。
上班,忍受疏离的目光和经理客气的指派;下班,在市打折区徘徊,计算着津贴和开销之间日益缩小的缝隙;回到寂静的公寓,面对四壁和手腕上那无声的监视者。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几乎像个幽灵在公司与公寓两点之间飘荡。
只有在每周前往灰色建筑报到时,那冰封的表面才会被强制撬开一丝缝隙。
测试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
他被要求坐在特制的屏蔽舱内,面对屏幕上快闪过的、毫无规律的混乱数据流和扭曲的几何图形,研究人员则在外监测他的脑波、精神力波动以及抑制器的反馈。
“尝试仅观察,描述你‘感觉’到了什么,不要试图解析或介入。”
指令通过扬声器传来。
林墨宇闭上眼,努力放空自己,任由那些无序的信息洪流冲刷过他的意识。
头痛是恒定的背景音。
在抑制器的强力压制下,他只能捕捉到一些极其模糊、失真的“印象”
——数据的流动像是粘稠的泥石流,图形的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尖锐感。
他无法分辨细节,只能勉强描述出“混乱”
、“滞涩”
、“充满噪音”
这类空洞的词语。
研究人员记录着,偶尔会切换测试内容,播放一些采集自“数据排泄物”
或低烈度信息畸变体的、经过无害化处理的能量频谱记录。
每当这时,他体内那冰冷的存在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抑制器完全过滤掉的悸动,像是一颗沉睡的心脏被同频的杂音轻轻拨动。
而他需要描述的,就是这种“被拨动”
的感觉,同样模糊而艰难。
陈博士有时会亲自旁观,沉默地记录着数据,偶尔会问:“在非测试状态下,日常生活中,是否还有类似的‘被动’感应?”
林墨宇如实回答,提到了偶尔路过大型变电箱或服务器机房外时,那被抑制器削弱至几乎无法察觉的、模糊的“能量场”
感觉,以及随之而来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头晕。
陈博士点点头,未置可否,只是在记录上又添了几笔。
这些测试枯燥而疲惫,每一次都像是一场精神上的酷刑,结束后都让他虚脱无力。
但那个“监管评估积分”
也确实在缓慢地、以龟增长着。
积分兑换列表里,除了津贴,还有一些他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更高权限的有限信息查阅、特定区域的临时通行证,甚至标注着“待评估”
的、关于异变体和火种计划的非保密基础资料。
他像一头被拴着锁链拉磨的驴,眼前晃动着永远够不到的胡萝卜,只能麻木地一圈圈走下去。
然而,锁链并非毫无缝隙。
高压之下,水流总会找到渗透的途径。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处理着经理下班前临时塞过来的一份紧急报表。
时间已近午夜,城市的喧嚣透过紧闭的窗户,变得遥远而模糊。
长时间的专注和精神的疲惫,让抑制器的压制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或者说,是他的意识在极度疲劳下,变得更容易接收到那些被过滤掉的“背景噪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