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村口的鹰嘴山,更是藏在心里的根。就像大雁认着山与河的记号,我们走到哪儿,心里的“青山”都不会丢。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远在南方打工的表哥打来的。“家里下雪了吧?我刚才刷视频看见老家的雪了,鹰嘴山还是那么显眼。”表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年过年我早点回,给你带南方的糖糕,咱们一起在老槐树下等大雁回来。”
挂了电话,母亲从屋里端出刚煮好的汤圆,热气腾腾的:“你表哥说要带糖糕回来,正好,等开春大雁回来,咱们就着糖糕看雁群,多好。”她舀了碗汤圆递给我,芝麻馅的甜香混着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
我捧着碗站在院门口,望着雪后的青山。表哥在南方的工厂里加班时,心里的“青山”是老家的雪;父亲在地里翻土时,心里的“青山”是来年的麦浪;就连去年秋天那对祖孙,小男孩心里的“青山”,或许就是村口的老槐树和爷爷衣襟上的野花。
日子一天天近了年关,村里的年味渐渐浓了。张奶奶开始炸丸子,油香飘得满村都是;李叔家挂起了腊肉,一串串晾在屋檐下;母亲也忙着蒸馒头,蒸笼里的白雾裹着麦香,把窗户都熏得模糊了。
除夕那天,表哥果然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南方的糖糕,还有给父亲买的新棉鞋。一家人围在饭桌前,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父亲举起酒杯:“今年的雪好,明年的麦子好,大雁回来时,咱们的日子更得好!”
我望着桌上的饭菜,望着窗外雪地里的灯火,忽然觉得“人生何处不青山”从不是说要走多远,而是不管走多远,心里都有座“青山”——是家的方向,是日子的盼头,是像大雁一样,不管飞多远都要回来的执着。
年后天气渐暖,雪开始融化,老槐树上的雪水顺着枝桠往下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像在数着日子。父亲又开始忙着修整老槐树,他搬来梯子,仔细剪掉枯槁的枝桠:“等大雁回来,这树就能长出新叶,正好给它们遮凉。”
我蹲在树下帮他递工具,忽然看见树干上的刻痕——三道旧的,一道新的,是父亲昨天刚划的,代表今年的期待。风里已经有了春的气息,远处的鹰嘴山渐渐露出青绿色的山尖,像在和我们打招呼。
抬头望,天空比冬天更蓝了些,几只麻雀在枝头跳着,像是在等雁群的消息。我想起那句“人生何处不青山”,此刻忽然明白,这青山既是眼前的山水,也是藏在心里的热爱与执着——就像大雁南飞北归,我们在日子里奔波,不管到了哪里,只要心里的“青山”还在,就有归处,就有盼头。
风轻轻吹过,带着泥土的潮气,我知道,用不了多久,雁群就会掠过这片天空,掠过那座熟悉的青山,而我们,会在老槐树下,捧着糖糕和冬枣干,等着它们归来——就像等着每一个带着“青山”印记的日子,温柔又坚定地走来。
春风一茬茬地吹,老槐树上的芽苞终于撑破了壳,冒出嫩黄的尖儿,像撒在枝桠上的星星。父亲前几日搭的木凳就放在树下,凳面被砂纸磨得光滑,还带着新木头的清香。
我蹲在木凳旁系鞋带时,指尖触到凳腿上刻的小字——是父亲偷偷刻的“雁归”,笔画歪歪扭扭,却藏着直白的盼头。忽然听见远处田埂上传来“突突”的拖拉机声,李叔开着车往地里运肥料,路过村口时探出头喊:“你爸呢?我刚看见西边天上有黑影,说不定是大雁要回来了!”
我心里一紧,连忙直起身往天上望——淡蓝的天幕干干净净,只有几朵云慢悠悠地飘着,哪有雁影?正笑着摇头,就见父亲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新翻的泥土:“李叔眼馋了,去年大雁回来时他在外地,没看着。”他放下锄头,也跟着望了望天,“快了,等槐树叶再绿重点,它们就该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