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笔尖一顿,“我们不树敌,也不贪友。胤禛眼下在上书房立住脚了,风往他那边刮不得。只要我不动,旁人就找不到由头往上攀扯。”
安蓉静静听着,没再说话。
清悦合上本子,伸手去拿另一叠文书——是明日要报乾清宫的冬衣配给单。她刚翻开第一页,春杏从外面进来,脚步有些急。
“主儿,咸福宫那个送礼的小宫女,刚才在偏廊偷偷瞧那对瓷瓶,被吴公公撞见,支吾了几句就跑了。”
“哦?”清悦抬眼,“她看什么?”
“像是……想看有没有记档。”
清悦冷笑一声,把文书放下。“那就再记一笔:李常在遣侍女窥探所赠物品登记情况。另查她入宫三日,共与哪些人说过话,去了哪些地方,一条不漏。”
“是。”
春杏退下后,安蓉低声问:“要不要把那对瓶子退回?免得落人口实。”
“不必。”清悦摇头,“退了反而显得心虚。东西留下,规矩更要立得牢。她今日来得客气,我就接得体面。但她若以为几句软话就能探出深浅,那就错了。”
她重新执笔,在配给单上勾出几处需核对的数字,一边道:“从今天起,凡有宫嫔来访,无论送礼与否,一律记入《客访录》。时间、事由、随从、所言重点,全部备案。明日开始执行。”
“会不会太严了些?”
“不严,就有人当你是软柿子。”清悦笔不停,“宜嫔倒了,空出来的位子不会一直空着。有人想上来,就得按我的规矩走。谁想走捷径,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寸步难行。”
安蓉应了,正要退出,又被叫住。
“等等。”清悦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是昨日文墨送来的双账登记初样,“你拿去给文墨,让她今晚务必把新模板刻出来。明日一早,所有出库单必须双人签字,缺一个都不行。另外——”她指了指纸角,“这里加一行小字:‘申领人须注明用途及去向,违者追责。’”
“是。”
安蓉走后,清悦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窗外天色渐暗,远处传来打更声。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案角的采买簿上,那页被划掉的“松炭”还在,旁边多了她刚写的一行小字:“松炭减三成,北库绣线压配额,皆由我定。”
她伸手摸了摸簿子封面,冰凉粗糙。这本子跟了她快一年,边角都磨毛了。
片刻后,她重新提笔,在今日事务末尾添上一条:
“李常在示好,拒亲留礼,察其言动,疑有试探。暂不动,静观。”
写完,吹干墨迹,将簿子合上,推到一边。
灯影晃了晃,她没让人添油,也没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桌面,像是在等什么,又像只是习惯。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安蓉回来了。
“主儿,文墨说模板已备好,明早就能用。”她站在门口,低声禀报,“还有……春杏盯着那个小宫女,发现她出了永和宫后,直奔西六宫,进了尹答应的院子。”
清悦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安蓉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查尹答应最近的申领记录?”
清悦盯着灯芯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尹答应前天申领的绣线,批了多少?”
“回主儿,批了半匹云锦,说是补旧氅衣。”
“半匹?”清悦冷笑,“她那件氅衣我才见过,袖口都没磨破。半匹云锦够做两件新衫了。”
她站起身,走到柜前拉开抽屉,取出那个暗青色小匣子,打开锁,把刚才写的那张纸放进去,又加了一行新字:
“李氏动,尹氏应,脉络渐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