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凌曜。”
邵庭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在空旷的天台上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他的手指精准而稳定,没有半分犹豫,从悬浮的十一枚芯片中,拈起了属于“凌曜”的那一枚,举到眼前。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瞬间点燃了心口那片名为“凌曜”的焦土。
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那个人充满攻击性的面貌,那辆代表凌曜的黑红色摩托如同暗夜血闪电般撕裂长空,邵庭就心疼得无法自拔。
恶水浇灌长出来邪恶的花,却将仅存的最柔软洁白的花蕊,毫无保留地留给了他。
那个生于黑暗、长于罪恶的凌曜,用他扭曲的方式,献祭了自己,完成了一场对邵庭而言残酷到极致的“净化”。
他砸碎了邵庭曾经坚信的非黑即白的世界观,用血淋淋的真相告诉邵庭,正义的代价可以如此惨烈,爱与罪孽可以如此纠缠不清。
曾经执迷于程序正义、笃信法律能审判一切的邵庭,终于明白,他所以为的“对”,在凌曜决绝的赴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多么想回到最初,回到凌曜还干干净净、未曾被罪恶浸染的时候。
回到那座吃人的圣岛还未完全吞噬他灵魂的起点,去拯救他,带他离开,给他一个可以走在阳光下的平凡却温暖的人生。
“我要回到第十个世界,”邵庭重复道,语气坚定,目光紧紧锁住手中那枚承载着所有痛苦与爱意的芯片,仿佛那是唯一的救赎:
“回到凌曜的身边。”
孟思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邵庭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不容动摇的决心。
这是一场奔赴,一场迟来的救赎,对凌曜,也是对邵庭自己。
他轻轻颔首,声音温和而带着理解:“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话音落下的瞬间,邵庭毫不犹豫地将那枚芯片,紧紧握在了掌心。
这一次,他的目标无比明确——回到过去,回到一切悲剧尚未发生,或者尚未不可挽回的时刻。
无论要面对什么,无论要改变什么,他都绝不会再让凌曜独自走向那片黑暗。
*
死亡的感觉,并不可怕。
凌曜真切地体会过了。
冰冷的枪口抵住后心,扳机扣动,撞针击发,火药推动金属弹丸旋转着撕裂肌肉、骨骼,最终精准地搅碎心脏……
整个过程在感官上被压缩成一声短暂的轰鸣和几乎来不及品味的冲击。
没有预想中漫长的痛苦,意识如同被强行拉闸的灯,瞬间熄灭。
他甚至在那最后一秒到来前就知道了,邵庭不会来看他的处刑。
这并非冷漠,恰恰是因为邵庭懂他。
懂他那点可笑又偏执的骄傲,懂他不愿让爱人看到自己最狼狈、最不堪的模样,不愿让那双清澈的眼睛为自己流下绝望的泪水。
所以,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只在心里默默说了最后一句话:
“别再为我流泪了,邵庭。”
——神的沉默,地狱的罪恶,哪一个都无法宽恕我。
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梦,没有光,没有感知,仿佛漂浮在宇宙诞生前的混沌里,连“自我”的概念都几乎要消散。
直到“烫”将他从这永恒的沉寂中猛地灼醒。
那不是凡间的火焰,而是直接灼烧灵魂本源的地狱之火。
凌曜发现自己被困在一片翻腾咆哮的烈焰之海中,灵魂的每一处都被恐怖的高温包裹、撕裂、煅烧。
那是无法形容的剧痛,是远超肉体承受极限的千万倍。
这火焰仿佛有意识,钻入他灵魂最深处,将他此生所造的所有杀孽、所有罪业、所有阴暗与污秽,都粗暴地翻搅出来,放在这纯粹的毁灭之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