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应着话,手里的竹扫帚没停,扫帚尖扫过藤根周围的泥土,特意绕开刚冒头的新芽。
石轮族工匠的铁匠炉终于燃起明火,星铁在火里渐渐变红,像块正在融化的落日。他举起锤子往下砸,“铛”的一声脆响,震得屋檐的瓦片簌簌发抖,几片碎瓦落在地上,惊得正在啄食的小鸡扑腾着躲开,鸡毛飘了一地,沾在刚发芽的星沼藤上,像给嫩藤戴了顶绒帽。
“成了!”工匠突然停手,铁块上的风信子花纹已清晰可见,花瓣的边缘还泛着被火烤过的红。他把铁块扔进旁边的水盆,“滋啦”一声,白雾腾起,模糊了他满是汗水的脸。站在旁边的战士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摆手推开,他的膝盖虽然还疼,却硬是挺直了腰,像株被风雨压弯却不肯折断的老玉米。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地面的露水慢慢蒸发,星沼藤的长势却越发旺盛,藤蔓已顺着篱笆爬到半腰,在晨光里舒展着叶片,叶尖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挂了串碎玻璃。阿古拉踩着板凳往屋顶铺稻草,稻草的碎屑落在他的脖颈里,痒得他直缩脖子,却舍不得下来——从屋顶往下看,整个院子像被层淡绿的纱罩着,星沼藤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动,像条正在爬行的蛇。
林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婴儿趴在他的腿上,小手拍打着石凳上的刻纹——那是他小时候用刀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此刻竟有星沼藤的根须顺着刻纹往里钻,在凹槽里开出朵迷你的紫花。他低头时,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鳞纹印记彻底消失了,只留下片与周围皮肤无异的温热,像谁在那里轻轻呵了口气。
灶房的烟囱又升起了烟,阿娘开始准备午饭,铁锅碰撞的“哐当”声、木柴的爆裂声、叶语者姑娘们的轻笑声、工匠敲打铁器的“叮当”声、婴儿的咿呀声混在一起,顺着敞开的院门飘出去,与村外的鸡鸣犬吠、田埂上的虫鸣、远处河水的流淌声融成一片,像首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歌。
林辰抬头望向屋顶,阿古拉正坐在屋脊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里把玩着根星沼藤,藤条在他指尖绕来绕去,像条听话的小蛇。晨露从藤叶上滴落,落在他的发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远处的田野傻笑——那里的稻浪在风中起伏,像片金色的海,而他们的院子,就像这片海里的座小小的岛,被星沼藤的绿意温柔地拥抱着。
星沼藤的藤蔓还在悄悄生长,顺着篱笆,爬上墙壁,缠上屋檐,在阳光下舒展着、蔓延着,把影子投在每个人的身上,又轻又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