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国的秋天来得早,风一吹,院子里的梧桐叶就簌簌往下掉。杞人蹲在门槛上,望着天,眉头皱得像块拧干的抹布。他穿件打补丁的粗布褂子,袖口磨得发亮,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画的都是些歪歪扭扭的圈——他说那是天塌下来的样子。
邻居家的老丈挑着水经过,见他又这副模样,水桶往墙根一放,直叹气:“我说你这后生,天好好地挂在那儿,都挂了几百年了,你愁它干啥?”
杞人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没见云彩飞得那么快?保不齐是天要掉下来的前兆!还有那地,昨天我在田里刨土,刨出个裂缝,指不定哪会儿就陷下去了!”
老丈放下扁担,蹲在他旁边,捡起片梧桐叶:“你看这叶子,黄了就掉,开春又长,天要是真能塌,早该在尧舜那会儿就塌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愁?”
“可万一呢?”杞人把树枝往地上一戳,“万一今晚就塌了,我还没跟媳妇说清楚地窖里的红薯该怎么藏,还没教娃怎么爬树躲……”
正说着,他媳妇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浆洗好的棉袄,往他身上一披:“又在瞎琢磨啥?锅里的粥快糊了!”她转头对老丈笑,“让您见笑了,他这毛病,打小就有。小时候看见蚂蚁搬家,就愁着要发大水,把家里的水缸都装满了,结果那年大旱,缸里的水倒成了宝贝。”
老丈听了直乐:“这倒奇了,瞎愁还愁出点用处来?”
杞人却没笑,梗着脖子:“那次是运气好!这次天塌地陷,可不是水缸能解决的!”他扒拉着棉袄领子,“我昨晚想了半宿,天要是塌下来,得先往西边跑,那边山高,说不定能挡住;地要是陷了,就往树上爬,越高越好……”
他媳妇没理他,转身回屋搅粥去了。老丈看着杞人那副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这事传到游学的马克和苏拉耳朵里时,他们正在杞国的集市上买枣子。卖枣的老汉说起杞人,笑得直不起腰:“那后生啊,前儿个刮大风,他愣是抱着院里的老槐树蹲了一夜,说怕风把天吹破了!”
马克挑着枣子,闻言却没笑。他想起故乡的航海家,出航前总要盯着星图看三天三夜,连海浪的纹路都要琢磨透,有人笑他们胆小,可正是这份“胆小”,让他们少触了多少次暗礁。“我倒觉得他不算瞎愁,”马克把枣子装进布袋,“就像盖房子,总得先想着地基会不会塌,梁木够不够结实,总不能等房子塌了再后悔。他这是有远见。”
卖枣老汉撇撇嘴:“远见?他连明天的粥够不够喝都愁不明白,还愁天塌?我看他是闲的!”
苏拉正给枣子称重,闻言轻声说:“我祖母常说,‘愁是根绳,能捆住祸,也能捆住人’。去年村里要修水渠,有人愁着挖渠会伤着地里的庄稼,硬是拦着不让修,结果夏天发大水,庄稼全淹了——这是愁错了地方;但也有人愁着渠挖浅了不够用,多挖了三尺,后来水大,还真靠这三尺救了急——这是愁对了地方。”
马克点点头:“关键是得分清‘可能发生的’和‘瞎琢磨的’。天塌下来,从古到今没发生过,这就是瞎琢磨;可地里的裂缝,说不定真是要下雨的征兆,这就该愁。”
他们正说着,就见杞人提着个布包从集市另一头过来,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着啥。他走路低着头,脚边有块石头,差点绊着他,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天,嘟囔道:“是不是地在晃?”
苏拉忍不住喊住他:“先生,您布包里装的啥?”
杞人停下脚步,把布包往怀里紧了紧:“是干粮和绳子。干粮是怕天塌下来来不及做饭,绳子是怕地陷了能把一家人拴在一块儿。”他眼神里满是焦虑,“你们是外乡人吧?快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