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攥着手机在楼下站了十分钟，屏幕上是部门经理的消息：\"今晚陪客户吃饭，你也来，年轻人多学学。\"
她咬着嘴唇，指尖在\"好的\"俩字上悬了半天，又删掉。胃里隐隐作痛——上周刚查出慢性胃炎，医生特意嘱咐\"别喝酒，别熬夜\"。可她想起转正报告还没批，经理那句\"年轻人要懂事儿\"像根刺扎在心里。
\"梅梅，走啊。\"同事小张从楼道里探出头，\"王经理等着呢，说这次客户特重要。\"
李红梅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来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
那一晚，她硬着头皮喝了三杯啤酒，胃里像被撒了把辣椒面。客户拍着她的肩说\"小姑娘挺能喝\"，经理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可她回出租屋吐了半宿，趴在马桶边想：\"为啥就不能说句'我不能喝'？\"
这事儿她在周末的读书会上跟大家说了。林小满听完直咋舌：\"你就说你过敏啊！我上次不想去参加补习班，就说我对粉笔灰过敏，我妈立马就同意了。\"
\"那是撒谎。\"张萌萌推了推眼镜，\"我表姐在幼儿园当老师，家长总让她给孩子开小灶，她不好意思拒绝，天天加班到九点，最后累得住院了。医生说她是'过度消耗'，其实就是不会拒绝。\"
王磊拍着大腿：\"这有啥难的？不想干就直说！我上次我姑让我给她儿子写作业，我直接说'没空，自己的事自己干'，她当时脸挺难看，过后不也没啥？\"
\"你那是没碰上难缠的。\"李红梅苦笑，\"我们经理要是听见'没空'，估计我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迪卡拉底端着保温杯走进来，刚好听见这话。他往桌边一坐，指着自己的杯子：\"这杯子上周让人借去当道具，还回来时磕了个坑。其实我挺心疼的，但当时不好意思说'别借'，现在看着这坑就别扭。\"
\"那您为啥不拒绝啊？\"林小满问。
\"怕伤和气呗。\"迪卡拉底笑了，\"总觉得'不就借个杯子吗'，可心里那点不情愿，跟这坑似的，看着就硌得慌。\"
苏拉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几行字：\"我姥姥常说'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她年轻时候总抹不开面子，邻居借了她家的镰刀没还，她不好意思要，自己割麦子时只能借别人的。她说'心里明明不乐意，偏要装大方，最后委屈的是自己'。\"
马克举着录音笔，按了播放键。里面是段菜市场的对话，一个阿姨说：\"那摊位老板总让我多买，说'就剩这点了，帮个忙'，我其实不需要，可每次都买一堆回来，放坏了扔，怪可惜的。\"
\"这就是不会拒绝的坏处。\"马克关掉录音笔，\"把别人的事儿扛在自己肩上，最后累垮的是自己。\"
\"可拒绝太硬了，真伤感情啊。\"李红梅想起自己姑，上次王磊拒绝得干脆，她姑到现在见了王磊都没好脸色。
\"拒绝不是扔石头，是划边界。\"迪卡拉底用手指在桌上划了条线，\"这边是你的事，那边是我的事，说清楚就好，不用脸红脖子粗。\"
他给大家讲了个事儿：前阵子有个老同事总让他帮忙改论文，一次两次还行，后来几乎天天找。他琢磨了琢磨，说：\"我这老花眼，看字费劲，而且我手头有课要备，真没时间。不过我认识个年轻老师，改论文特在行，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老同事没不高兴？\"李红梅追问。
\"刚开始有点，\"迪卡拉底喝了口茶，\"但后来他找那年轻老师改，挺满意，见了我还谢我呢。其实人家就是需要帮忙，不是非揪着我不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