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的长廊里摆着尊大理石雕像,亚里士多德的长袍垂得笔直,右手掌心向上,像是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马克伸手在他掌心下比划,忽然笑出声:“迪老师,他这姿势像不像食堂打饭的阿姨?好像在说‘来,多打两勺’。”
苏拉正对着展柜里的羊皮纸出神,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勇敢是鲁莽与怯懦之间的中道”。她忽然转头,蓝布裙子的带子松了根,在风里轻轻飘:“这话说得真怪,勇敢就是勇敢,怎么还夹在中间?”
迪卡拉底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橘子,剥开的果皮在手里卷成个小筒。“公元前335年,亚里士多德在雅典建了所吕克昂学园,”他往两个学生手里各塞了瓣橘子,“据说他讲课的时候总在园子里溜达,学生们就跟着他走,边走边听。有次讲到‘美德’,他捡起块石头扔出去,问‘扔多远才算好?’”
马克嚼着橘子,含含糊糊地说:“当然是越远越好!我扔铅球能扔八米,王浩才扔五米,他就是个胆小鬼。”
“可要是扔的是块烧红的炭呢?”迪卡拉底指着雕像底座的铭文,“亚里士多德说,鲁莽的人会不管不顾往前冲,像举着炭直扑敌人,结果自己先烧得嗷嗷叫;怯懦的人呢,炭还没举稳就扔了,跑出去老远还发抖;只有勇敢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该退,就像消防员握水枪,既不会乱扫射,也不会吓得不敢喷。”
苏拉忽然想起上周的运动会,女生接力赛时,最后一棒的林晓晓眼看要被追上,突然加速冲出去,却在弯道摔了跤。“她算不算鲁莽?”她捏着橘子瓣上的白丝,“其实她只要稳住,拿第二没问题的。”
“可要是她明明能赢,却故意放慢速度呢?”马克反驳,“那就是怯懦了!我爸说,男人就得敢拼,瞻前顾后的成不了事。”
迪卡拉底从包里翻出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字。“你们看这句,‘过犹不及’,”他指着书页,“两千多年前的孔子也说,做过头和没做到,其实一样不好。亚里士多德没读过《论语》,却琢磨出了差不多的道理。他说人就像琴弦,调得太紧会断,太松弹不出音,中庸就是刚好的松紧。”
马克凑过去看,忽然指着书里的“仁”字:“这字念啥?跟‘中庸’有啥不一样?”
“孔子说的‘中庸’,更多是待人接物的分寸,”迪卡拉底合上《论语》,又翻开另一本笔记,上面画着个奇怪的图:一堆木头中间嵌着块石头,旁边标着“质料因”;木头拼成的桌子形状标着“形式因”;木匠的刨子标着“动力因”;桌子上摆着的饭碗标着“目的因”。“亚里士多德的‘中庸’,是从‘四因说’里生出来的。他觉得万物都有四个原因,就像这桌子,木头是它的身体,形状是它的模样,木匠是让它成型的力,最后能放东西,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苏拉盯着图里的饭碗,忽然问:“那人的‘目的因’是什么?难道也是像桌子一样‘有用’?”
“他说人活着是为了‘追求幸福’,但这幸福不是天天吃蛋糕,”迪卡拉底掰着手指,“就像勇敢是中庸,节制也是——既不能像苦行僧那样啥都不吃,也不能像馋嘴的小孩那样撑破肚皮。他自己就很讲究,每天早上都要散步,说‘走路能让脑子转得快’。”
马克忽然想起爷爷,每天天不亮就去公园打太极,动作慢悠悠的,却总说“这是刚柔并济”。“爷爷是不是也懂中庸?”他挠挠头,“他从不跟人吵架,可上次邻居占了咱家菜地,他却拿着尺子去丈量,说‘一分一毫都不能让’。”
“这就对了,”迪卡拉底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亚里士多德最讨厌空谈道理。他说‘我们重复做的事,决定了我们是怎样的人’,就像练书法,不是光知道‘横平竖直’就行,得天天写,才能找到笔锋的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