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那枚珠扣烫得厉害,像一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片。
沈知微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往内收了收,玄铁镯贴着皮肤滑过一道微刺的凉意。
她低头看着炉灰里那半块狼牙哨残片,指尖轻轻一拨,灰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骨纹。
阿蛮端着药炉进来时,她已把珠扣藏进了袖袋夹层。
“小姐,该换药了。”
“放着。”
她没抬头,“去把西角门那片青苔刮些回来,要根部带土的。”
阿蛮一愣,“这时候?”
“现在。”
门关上后,沈知微才从袖中取出珠扣,浸入盛着灰水的小瓷碗。
毒茉莉灰遇水成浆,缓缓爬上市政内壁。
不多时,灰层剥落,显出一行细如蚁脚的刻痕——一头狼图腾,三道弧线横贯其下。
她盯着那三道线看了片刻,从《百草毒经》夹页抽出一张泛黄的边注纸,比对月相刻度表。
寅三刻,非时辰,乃方位。
西角门,第三块地砖下。
她吹熄烛火,将碗底残灰倒进茶渣,搅匀后泼在墙角。
灰水顺着砖缝渗入,竟在地面拖出一道淡红痕迹,指向西墙。
她盯着那道线,忽然抬手按住锁骨下方。
红痕又在烫,像是有人在皮肉底下点燃了一根火线。
子时三刻,西角门。
不是见狼。
是狼来见我。
她把药炉挪到门边,掀开底盖,取出藏在夹层里的银针包。
一根最细的针尖沾了点唇油,在针尾绕了三圈——这是她和阿蛮之间“有变故”
的暗记。
然后她脱下外裙,换上一身灰青短袄,袖口收紧,便于活动。
门外巡夜的梆子刚敲过两响。
西角门常年锁死,铁环锈迹斑斑,今夜却虚开了一线。
风从缝隙钻进来,带着一股熟悉的茉莉香,但这次香里裹着雪松味,和昨夜密道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她没立刻进去,而是从药炉底下摸出一小撮断梦露,撒在门槛上。
粉末遇空气微微泛蓝,说明无人设伏。
她跨过门槛,蹲下身,手指一寸寸摸过第三块地砖。
边缘有轻微的错位感。
她取出银针,插进缝隙轻轻一撬,砖面无声翻起。
下面是个小洞,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残缺的狼牙哨。
她没伸手去拿,而是先用针尖刮下一小撮骨粉,抹在唇边。
无毒。
但鼻腔忽然一热,仿佛闻到了什么——雪松混着旧血的气息,还有一丝极淡的药香,像是朱砂混了陈年伤口的腥气。
她闭了闭眼。
这味道,她在萧景珩批折子时闻到过。
她将半枚双鱼玉佩贴上哨口。
玉佩微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像是狼在月下轻嗥。
她心头一跳,立刻将玉佩收回袖中。
这哨子不是信物,是钥匙。
唯有沈家血脉能唤醒它。
她把狼牙哨塞进贴身荷包,正要合上地砖,忽然察觉脚边的断梦露粉末开始轻微震动。
她迅压住砖角,屏息。
远处传来铁靴踏地声,是王府暗卫的步调,但节奏比昨夜慢了半拍。
换岗间隙。
她起身退到墙角,顺手把药炉摆在门边,盖子半掀,露出底下温着的药汁。
然后她解开衣领,故意让一缕丝垂在颈侧,做出刚熬药回来的模样。
暗卫走近时,她正弯腰整理炉火。
“沈姑娘?”
“嗯。”
她头也不抬,“王爷昨夜落了东西在这儿,我正等着交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