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七年(1579年)秋,空气仿佛都凝固着不祥的预兆。一封来自安土城的密信,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冈崎城表面尚存的平静,直抵德川家康的手中。
信是织田信长亲笔所书,措辞罕见地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冷酷。信中直指筑山殿与武田胜赖暗中勾结,意图不利于德川家,更指控嫡子信康对此知情不报,甚至可能参与其中!信长的结论斩钉截铁——为绝后患,稳固同盟,筑山殿与信康,必须死!
“不——!这不可能!”
家康的书房内,他捏着那封薄薄的信纸,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愤怒、恐惧、难以置信、以及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同狂潮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双目赤红如血。
“信康绝不会做此等事!这是构陷!是污蔑!”他低吼道,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
“冷静,家康!”“葵”蒂娜的声音如同冰水泼下,她迅速扫过信上的内容,棕褐色的眼眸中寒光骤现,“信长公不会无的放矢。此信背后,必有缘由。德姬夫人不久前曾回安土省亲……”
家康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德姬!定然是德姬在信长面前哭诉了筑山殿的虐待,甚至可能……添油加醋,牵连了信康!
“愚蠢!愚蠢啊!”家康又急又怒,既有对德姬行为的不满,更有对信长决断的恐惧。他深知信长的性格,一旦做出决定,绝难更改。
“现在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黑泽”塞巴斯蒂安冷静地开口,酒红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理性,“信长公的命令已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立刻前往安土城,面见信长公,陈明利害,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对!去安土!我亲自去!”家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要起身。
“不,你不能去。”蒂娜断然否定,“你身为德川家督,亲自前往求情,若被信长公拒绝,便再无转圜余地,德川家的颜面也将荡然无存。此事,由我与黑泽去。”
家康愣住,看着蒂娜坚定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由“军师”出面,既是代表他,又保留了最后的情面。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塞巴斯蒂安微微躬身,已然进入状态。
没有片刻耽搁,两匹最快的骏马被牵出。蒂娜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深色服饰,塞巴斯蒂安依旧是一身浪人打扮。两人甚至没有带任何随从,在夜幕降临前,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冈崎城,朝着安土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路途遥远,星夜兼程。
塞巴斯蒂安展现出了非人的耐力与骑术,他不仅自己保持着高速,更总能巧妙地引导马匹,选择最优路径,让蒂娜能以最小的体力消耗跟上。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只有马蹄叩击地面的急促声响,和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
蒂娜的心中并不平静。她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信康的结局几乎是注定的。但亲身经历这一切,看着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即将走向毁灭,而他的父亲、他的老师们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与沉痛,依旧尖锐地刺痛着她。她必须去尝试,哪怕只能争取到一丝微小的可能,哪怕只是让信康能走得稍微……不那么痛苦。
塞巴斯蒂安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完美地执行着“护卫”与“向导”的职责。他偶尔会侧目看向身旁策马奔驰的蒂娜,她紧抿的嘴唇和坚毅的侧脸,在月色下勾勒出一种决绝的美感。他能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情绪,那是一种与恶魔的冷漠截然不同的、属于“守护者”的焦灼与执着。
经过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他们终于在天明时分,抵达了那座矗立在琵琶湖畔、象征着织田信长无上权威的巨城——安土城。
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