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所谓的“私人展厅”
,位于宅邸地下深处,与楼上舞会的浮华璀璨判若两个世界。
沿着狭窄、盘旋向下的石阶,每下一步,楼上的乐声与笑语便模糊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渗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冰冷的、未经打磨的石壁取代了鎏金浮雕,粗糙的表面凝结着细微的水珠,反射着壁上零星分布的、摇曳不定的煤气灯光芒,如同墓穴中飘忽的鬼火。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霉味、尘土气息,还有一种更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恐惧、绝望与某种廉价消毒液的怪异味道,无声地侵蚀着来访者的神经。
阿雷斯特·钱帕子爵几乎是半强迫地引领着“夏莉·凡多”
在这幽暗的通道中前行。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紧紧攥着夏尔戴着丝绒手套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夏尔微微蹙眉,骨骼传来隐隐的痛感。
但凡多姆海恩伯爵的意志力远常人,他强忍着将对方过肩摔出去的冲动,冰蓝色的眼眸在面具后锐利地扫视着沿途的环境——三个守卫站在拐角阴影里,腰间鼓鼓囊囊;头顶石廊的结构,计算着可能的承重与逃脱路线。
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贪婪地摄入脑海,转化为未来清算的筹码。
“就快到了,我亲爱的夏莉,”
子爵的声音因兴奋而有些扭曲,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产生诡异的回响,“您即将见证的,是越您想象的绝景!
它们……不,他们,才是这世上最极致的艺术品,鲜活,脆弱,独一无二!
唯有在我这里,他们的美才能得到永恒的保存和欣赏!”
他的话语充满了病态的占有欲,仿佛在谈论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他收藏室里的瓷瓶或画作。
终于,一扇厚重、布满铁锈的的大门挡住了去路。
子爵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出刺耳的“嘎吱”
声,仿佛很久没有上油。
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更加浓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让夏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现实的残酷依旧冲击着他的感官。
这根本不是什么展厅,而是一个个冰冷的、如同兽笼般的铁栅栏囚笼!
粗壮的铁条锈迹斑斑,有些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可疑的污渍。
笼子里关着的,是衣衫褴褛、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的年轻男女,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孩子,瘦骨嶙峋,瑟瑟抖。
他们像待宰的牲口一样被展示着,脖子上套着皮项圈,挂着冰冷的编号牌。
角落里,一个女孩正低声啜泣,声音压抑而绝望;另一个少年眼神涣散,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这里就是那肮脏地下拍卖会的真正后台,是人性之恶赤裸裸展露的深渊!
“怎么样?”
子爵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病态的狂热与自豪,仿佛在展示他毕生的杰作,“是不是很美?看那绝望的眼神,看那挣扎后徒劳的屈服……这才是最真实、最动人的美!
剥离了所有虚伪的社会外衣,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命状态!”
他猛地转向夏尔,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贪婪的光,如同现了稀世珍宝,“而今晚,我最完美的收藏品,就是你,我亲爱的夏莉!
你这份冰冷的高傲,这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蓝宝石眼睛……我要把你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他猛地伸手,目标直指夏尔的面具和那头精心打理的黑色假,想要撕破这最后的伪装,彻底占有这份他自以为是的“美丽”
。
夏尔迅后撤一步,动作因高跟鞋和束腰的束缚略显滞涩,但气势丝毫不减,厉声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